1、屈原写诗，一定知道他已永垂不朽。每个大艺术家生前都公正地衡量过自己。有人熬不住，说出来，如但丁、普希金。有种人不说的，如陶渊明，熬住不说。
2、《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
3、人类文学起源：胜利战歌、拜神祷词、劳动号子。
4、神话，是大人说小孩的话，说给大人听的。多听，多想，人得以返璞归真。
5、北冕星座：阿里安死，巴克斯抛其花冠入天，成阿里安星座。
6、天琴座：俄尔普斯入地狱救妻子欧律狄刻，归途回头妻死，独出被杀死，留下琴升天，成俄尔普斯星座。
7、猎户座：狄安娜爱人间少年俄里翁，误杀，升俄里翁和其小狗为星。
8、最早的文学，即记录人类的骚乱、不安。所有伟大的文艺，记录的都不是是幸福，而是不安与骚乱。
9、人说难得糊涂，我以为人类一直糊涂。希腊神话是一笔美丽得发昏的糊涂账，因为发昏，才如此美丽。
10、最符合平常心的是个人主义。超人哲学，是个人主义的升华拔萃。然而超人哲学只适合放在心里，闷声不响，超那些庸人恶人。尼采堂而皇之提出“超人”，真替他不好意思，越想越难为情。
11、任何流传的信仰以误解始成。耶稣的知名度来自误解。当不含恶意的误解转为包含恶意的曲解——十字架就来。
12、全世界理想主义都有目标。耶稣的理想主义毫无目标。
13、在耶稣之前，最高原则是不背誓。而在耶稣看来，发誓本身已是取巧、窍门，真正的善，不必誓，否则已带有欺骗性。
14、关于“打右脸给左脸，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爱仇敌。”这段话，是无抵抗主义的最高纲领，是超越宗教的博大胸襟，更是心理上的战略战术。但这战术只能用于“好人”之间。两个好人误会了，一方解释不了，或来不及解释，一方情急动手了，被打的不还手、不躲避，打的那个就会自省：他是好人啊，误会他了，委屈他了。这种忍辱功夫、以柔克刚，是为了使人愧悔，是感化的战术。但仅限于好人之间。歹人、不义之徒，打了右脸打左脸，剥了外衣剥内衣。都是给人白打，给人白剥！
15、一个爱我的人，如果爱得讲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就知道他爱我。
16、全部基督教义，就是：“你要人如何待你，你就如何待人”。
17、我的文学，有政治性，是企图唤回人类的自爱。
18、凡伟大的儿女，都使父母痛苦。往往他们背离父母，或爱父母，但无法估计父母。若希望儿女伟大，好的父母应承担伟大的悲惨。
19、在极权下，必须如鸽驯良，如蛇机警。
20、天才的命运都是被利用的，被各人各取所需。
21、信心到底哪里来？信心就是忠诚。立志，容易。忠诚其志，太难。许多人立志，随立随毁，不如不立。
22、宗教是想在无目的的宇宙中，虚构一目的。哲学家是怀疑者，追求者。科学家是解释、分析、求证。艺术家是水淋淋的浪子。他自设目的，自成方法，以宗教设计目的，借哲学架构方法。但这不是浪子回头，而是先有家，住腻了，浪出来，带足哲学、宗教的家产，浪出来。
23、佛教，即要情境寂灭，摆脱轮回。
24、宗教之神，是对宗教是对自然现象要求正名而来。上帝，佛，有了正名，可以呼叫。还要有形，可以膜拜。正名、赋形后，还不亲切，遂有人类自身的形象出现，崇拜人身的神，比崇拜自然现象与图腾图案要亲切得多。
25、我要相信，或者，我要推翻的那个神，都不是曾经说过的那个神。我最心仪的是音乐、建筑、绘画所体现的宗教情操，那是一种圆融的刚执，一种崇高的温柔。
26、宗教与哲学的分野，一个是信仰，一个是怀疑。宗教，稍有怀疑，就被视为异端。
27、一个中国的绍兴人说出尼采没有说出的最重要的话：“美育代宗教。”这个是人蔡元培。
28、如果不凭借宗教，艺术能达到饱和崇高的境界吗？艺术这么伟大，为什么要依附宗教？宗教衰亡了，艺术自由了，独立了。艺术是否更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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