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朴秀真执导,曹秀真编写、李钟硕(饰演金佑禛)、申慧善(饰演尹心惠)主演的近代爱情独幕剧《死之咏赞》于2018年上映。
因为有着“李钟硕零片酬出演”的头衔,这部剧也在当年盛极一时。
而且有着1991年一部被改编过的获奖无数的韩国同名电影和舞台剧的基础,这部独幕剧也成功地再现了一个发生在1921年左右如泣如诉的凄美爱情故事。
含苞待放的情怀
不管世界是否虐待你,请尊重我这个存在,还有请爱他人。人既然都是人,也同样会受到命运的虐待不是吗?因为人本来就不幸。
——《金因日之死》
这部剧正式的开头是金佑禛站在日本排练室宽敞的窗前,捧着书用朝鲜语朗诵他们排练新剧中的台词。
追溯到1921年的东京,当时朝鲜已经处于日本的侵略管辖之下,所以日本也成了朝鲜派遣留学生的主要方向之一。
而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在东京留学的爱国学生金佑禛等人组织成立艺术协会,排练新剧,曲线救国。
金佑禛内心有着强烈的爱国热情,他渴望用自己的笔杆子写下发人深省的文字,唤醒当时已经处在日本统治下麻木的朝鲜人民。
而尹心惠是留学日本学声乐的学生,她受友人之邀来给金佑禛主导的新剧唱歌。
两人的初见因为一些小口角并不愉快,但是不打不相识,嘴上说着“要是有危险,我绝不停留”的尹心惠还是加入了协会,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释放自己压抑的爱国情怀。
后来她便和金佑禛成了精神上互相激励的关系。
新剧的排练常常受到日本当局的威胁,后来日本警察局直接带人闹事,把领头人金佑禛押到警局审讯折磨。
门外的尹心惠来回踱步,一天一天守在在那里。焦灼,难过,担忧,失落,所有情感都化作看到金佑禛鲜血淋漓打开铁门出来那一刻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
金佑禛没有像以往韩剧套路一样伸手抱她,甚至也没有为她拭去一滴泪,只是默默和她并肩而立,享受着那一刻的颤栗和宁静。
金佑禛对于这份爱情极为克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爱着,可是又佯装不知情让自己忘记。
她为生病的他做粥,为孤立无援的他挺身而出,她和他牵手肆意奔跑在东京街头逃避警察追捕,他俯身想要亲吻她却又狠心推开了她……
这些他都记着,可是他想忘记。
赛琳格短篇小说《破碎故事之心》中有一句脍炙人口的名言:“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有些人穷极一生体会爱,也没法写出这样强烈感情的句子。
因为深爱,所以克制。
现实命运的诅咒
我激烈地听到了对自己命运的诅咒,在这噩梦般的包围中是她给了我心灵的安慰。
——金佑禛1921年11月26日日记
《心灵的慰藉》
金佑禛和尹心惠能走在一起,除却他们身上那种对彼此才华的欣赏和相同的爱国情怀,还有两人来自家庭痛苦纠缠之下的惺惺相惜。
金佑禛出身富贵,可他被家族束缚,只能寄情于写作;尹心惠出身贫寒,被家庭拖累,渴望用音乐寻找生路。
两个被现实束缚的灵魂,在遇见对方的时候才能获得一丝苟延残喘的慰藉。
金佑禛留学并且攻读自己钟爱的戏剧文学是在和父亲以结婚立家、接替公司、放弃写作为代价换来的,而尹心惠留学是靠自己优异出色的表现,可是她也不得不以为弟弟妹妹铺路为奋斗目标。她赚的钱、学习的经验都是为那个贫寒而摇摇欲坠的家服务的。
离开东京,回到朝鲜的时候,那些他们暂时抛之脑后的痛苦又活灵活现出现在他们面前。
面对热情奔放,春心萌动的尹心惠,金佑禛忍痛借着邀请协会好友家中一叙的缘由,将自己已婚的事实剖开,鲜血淋漓地摆在了尹心惠面前。
尹心惠和金佑禛的关系从那刻起似乎就该落下帷幕。
尹心惠开始见家人安排的相亲男子,金佑禛也开始接管公司。可是他们都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情没有死去,只是平静地被埋在心底,等待一个破土而出的契机。
尹心惠终于登上了梦想的舞台,慰藉着她勇气的是金佑禛的鼓舞。
在第一次登台的时候,尽管两人多年未见,金佑禛还是从报纸上看到她的消息,然后赴约当年那句“定会看她第一次演出”的誓言。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两人冥冥之中又见面了。这一次,他们彻底沦陷在了难耐的爱情里。他们开始给对方打电话,写信,述说自己的生活,问候对方的喜忧。
在尹心惠的鼓舞下,金佑禛从一片绝望中找到了光明,重新提起笔开始写下自己那些压抑的痛苦的不安因子。
他们之间的爱情是不被世俗认可的。可他们不是没有底线的恶人,而就是因为他们太清楚道德伦理的底线,才一步一步被父母、现实逼入绝境。
一开始金佑禛的生命力是没有阳光的,他习惯于被迫服从和接受来自父亲和家族的压力。所以当尹心惠第一次问他梦想的时候,他说自己没有梦想。
与此同时,他父亲为他选的妻子也是一位传统礼教忠实的守护者,只会告诉他:不要惹父亲不高兴,要做一个孝顺的儿子。
直到他遇见了尹心惠,那个在他陷入窘境时不离不弃、理解他、支持他、真心喜欢他文章的女孩。他不想错过这抹近在咫尺的阳光,可是他太过珍惜以至于不敢轻易触碰。
父亲最终知晓了金佑禛和尹心惠的秘密来往后勃然大怒。他烧毁了金佑禛所有的文字和书信,用孝的名义逼迫他离开尹心惠,放弃写作。
而同时尹心惠也陷入了父母无限索取,逼迫她去为日本人唱歌的困境。
向死而生的新始
满是泪水的世界上,我死便可了结
寻找幸福的人生,寻找你太空虚
微笑的花儿,哭泣的鸟儿,命运都相同
热衷于生活的可怜的人生,你是在刀片上挥舞的人
——尹心惠歌曲《死之咏赞》歌词
我认为这部剧不是对死的咏赞,而是对生的执念。
因为靠一副干巴巴的躯体活着,尹心惠面对的是世人唾弃的眼神、父母无度的索取、弟妹误解的痛苦以及日本人难御的折辱;而金佑禛面对的是父亲以孝义之名的控制、失去写作的自由和放弃爱情的痛不欲生。
这样奄奄一息地活着,他们形同死人;这样的生命,在他们眼中是无形的枷锁,在一点一点扼住他们生的喉咙。
人生而为人,却不生而自由。
两人在听到岛武郎和情人殉情的新闻时,便已经决定了之后的结局。
“殉情,是因为承受不住离别之后要思念一生的痛。”
最令我动容的倒不是两人生死相随的爱情,而是两条鲜活生命对于真正人生的追求。
他们的死亡不是因为想不开了去跳海,而是想开了,决定抛开世俗的枷锁,真正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而此刻爱情就像一剂催化剂,更加坚定他们向死而生的信念。
这部剧的背后我们可以窥见生在一个动荡年代最无奈的现实,他们时时刻刻被强调“为人子”的义务。自由的爱情会与时代格格不入,死亡反而成了独善其身的归宿。
崇尚高贵的自由,带着枷锁奔跑的年轻人,受着世俗的禁锢却有随心所欲的想法。
那时人的眼中,他们是不堪的“越界者”。而放在当今社会,不少人也认为他们之间是有妇之夫和小三的恩怨纠葛,只不过现在的我们更宽容些。可实际上,真的“越界”的又是谁呢?
最让人揪心的是,这部剧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它的原型便是当时报纸上以“玄海滩激浪中青年男女情死”为最后留念的韩国第一位女高音尹心惠和一个叫金佑禛的天才剧作家。
他们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1926年的深水之中。
历史上的金佑禛是朝鲜第一个引起新剧运动的戏剧作家,也推动了马克思主义等先进思想的传播。
他在《戏曲生活》中说道:“苍穹在我之上,力量却在我心。”
这样一个心中藏着辽阔世界的青年,却在家族封建礼教和父亲的道义强迫下一步一步奔向深海。
殉情不仅证明了自己的爱是多么忠贞不渝,更是像他这样的先进青年对社会麻木的一种绝望。
我想他不后悔。
因为他崇尚的自由将会和他在另一个国度相逢,那里有他绚烂的梦想和爱情。
我们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在他们活着的时代还是我们如今生活的时代,有那么一群人为了更崇高的东西活着。他们真的不畏惧死亡,比起死亡,他们更害怕失望地活着。
而作为普通人的我们,以看戏者的身份朝他们投向或敬畏、或痛心、或不解、或嘲讽的眼神。
戏中人看戏,却不知道他们为了逃出牢笼,挣脱枷锁用了多大的决心和努力。
就像留在结尾那段黑白字幕:
你现在活着吗?
没有,但我期望死,因为我想真正活着。
对于真正向往生命的人,也许死亡意味着新生,而行尸走肉地活着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
并非为了逃避世俗的冷落而愤懑死去是提倡的高贵,而是为了新生而平静赴死的坦然和信念才让人觉得高贵。
向死而生,为那些挣脱枷锁、无惧世俗的人,敬自由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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