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我在离县城不到3公里的一所完小任教。学校名青龙,一楼一底的教学楼成一字型横放在公路边,教学楼悬空的柱子旁是一条名“九曲河”的溪流,缓缓地流经学校,如巨龙盘旋在大山与稀落的房屋间。
迟到了20年的家访
干洞子、青龙村、腰鼓洞、雷公盖……很有山味道的地名通过孩子们的描述出现在我的耳朵里,班上的40多个孩子如星星般分布在各个山头上,据说家离学校最远的孩子每天早上要走上2个小时的路,才能到学校,下午放学后又要走2个小时回到家。
接手这个班级时,我刚入职一年,对教学有着无比的陌生和害怕,孩子们读三年级,他们读书的时间比我教学的时间长,靠着直觉他们似乎能分辨出我的经验值来,可他们装着和我一样的懵懂和茫然。
到校,就被冠上了班主任的帽子,幸好刚卸任的曾老师和蔼可亲,喜欢携带年轻人,本分与朴实的我少言寡语的跟着她学做班主任,才显得不是那么措手不及。上班下班,从家到学校,老师们都是骑自行车的,一打铃,叮铃铃,一溜自行车队就出发了,哪有去家访的人影呀?有孩子实在调皮,问题积累太多时,老师会转弯抹角找哥哥姐姐或当事人的邻居小孩带信给其父母,让当事人父母来学校面谈。在青龙学校三年,我一次家访都没参加过,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和孩子们之间成长的友情。
迟到了20年的家访
班上孩子中,兵是最老实的优生,小小的个儿,单薄的身体,不善言辞,时任学习委员,每次抱着作业站在办公室门口总会怯生生地叫上一声“老师”,待老师回答后,才进办公室。出办公室时,他会蹑手蹑脚低头地走过,彷佛怕打扰了老师的思路和话题。每次考试他都在前三甲,做事踏实又不咋啦的孩子,深得我和老曾的喜欢,我老听着曾老师叫:“兵,去,…….”他成了老曾和我的私人小秘书。
教完五年级,我离开了这帮孩子到了另一所离县城近的城郊学校。一晃20年过去,我和孩子们竟然从未见过一面。去年,调到进修学校,偶遇班上的谢同学,才有了和这帮孩子的重新交集。
微信群,是最好的聚集方式,一下子,班上的孩子以30多岁的面容回到了微信教室里。仔细看着他们的照片,努力地回忆他们的小时,很多记忆浮出,很多细节在他们的交谈里又拎了出来。兵加了我,并告诉我他现在也做了老师,四川南部县的一名中学数学老师,在当地成了家,有一位5岁多的儿子。他对我说:读小学时,你送我一本数学故事书,从那后,就特别喜欢数学,乃至于长大后也和你一样当了数学老师。
一本书就能改变一个孩子,听了兵的话,我更是对自己当前的阅读工作充满了信心,重逢兵的想法也涌了上来。
上周,兵在微信里留言,母亲过世,周六坐夜。周四周五培训,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去问兵家在哪里?周六早上,想到兵的事,连忙联系了几个班上的同学,他们都称没收到信息,不太知道情况,辗转几人,终于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幸运的是我的干兄弟是青龙村的村书记,他也要去兵家看看。
迟到了20年的家访
乘坐兄弟的车过了青龙学校,再走上一段村级水泥路,前面一道没有硬化的稀泥路陡然而上,车是走不了,我们只有下车走路。沿着大山,一路左右蜿蜒往上,累时,停下来,看看对面连绵大山,白云缠绕,绿树暗影,竟然就是一屏幕的水墨画,风掠过耳边,脚下是温润的土壤,路过的乡亲都打着招呼:去赵家呀,刚去过,路不好走,车走不了呀……
干兄弟落后我了几米远,他几次说,想不到幺姐还这么能走呀。走了差不多近40分钟,穿过一排竹林,踏在裸露的岩石上,听到了锣鼓声,看见了炊烟,一片蓝色的塑料屋顶亮在了前方。
见到兵的那一刻,忍不住抓住他的臂膀,摇晃了一下,很结实,不是我想象的羸弱,甚是高兴。他还是如小时的神态,嗫嗫而语,想说的多,歪过头,又什么都没说。
离开兵家时,兵跪在地上由法师指挥着做道场,见我要走,他立即出了门送我到竹林旁——小路开端,我站在他的身边,他不好意思的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两只手搓了搓,说我们合张师徒影吧。
迟到了20年的家访
背后是高耸入云的远山,脚下是崎岖不平的泥路,时隔20年,我完成了一次家访。
我愿我的学生和我都能幸福的生活着,带给世界一份身体力行的美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