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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看起并不般配的爱情,其实有着外人看不懂的深情。

那些看起并不般配的爱情,其实有着外人看不懂的深情。

作者: 糖糖棒 | 来源:发表于2020-07-06 11:54 被阅读0次

“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的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那是一个深夜,微凉,我与《平凡的世界》的第一次约会。

“我爱你,因为你完善了我。”于我,是《平凡的世界》,而于孙少平,则是田晓霞。

孙少平是贫苦人家的儿子,他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拥有一种强烈的渴望,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和别人一样能吃到白膜、能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能自信地和心仪的姑娘表达内心的情感,这种渴望所激发的力量是每一个物质生活优越的人难以体会的。少平读完高中后,家里再无力供他读书,第一份工作,他是幸运的,他回双水村做了一名教师,这是一份满意的工作,不仅能有收入,他还有更多时间看书。

是的,书改变了他人生,丰富了他的灵魂,更重要的是,他遇到身心灵魂如此契合的知己——田晓霞。

少平的第一本启蒙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是润生妈用来夹鞋样的,他随意地翻翻竟再也舍不得放下。在征得润生妈同意后,他借回读了起来。他一下子就被书迷住了,一个人躲在麦秸垛后面,趁天黑贪婪的看完了。保尔.柯察金,这个普通外国人的故事,强烈震撼了他幼小的心灵。天黑以后,他没有回家,他呆呆的坐在打麦场边上,陷入一种无法言状的思绪。他意识到,双水村外面,有着更大的世界,他更朦胧的意识到,无论何种人,在何种环境,同样可以生活的很好。

后来,他像着魔般,一有时间便到县文化馆借书。他伏在书上,犹如饥饿的人伏在面包上。读书让孙少平的生活变得有意义,精神上有了安慰,开始向往美好的未来。他甚至不再自卑,开始在班上侃侃而谈起来。

正是如此,他被学校推选,和田晓霞一起组队去下乡表演快板剧《夺旗》,两人分别饰演男女主角。后两人又被县里选中,一起去黄原地区讲故事,并都获了奖。此时的孙少平,再也不是第一次和晓霞见面的尴尬少年了。

犹记得少平和晓霞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次,润叶姐找他有事,把他带到二爸家,晓霞恰好在家。“你和润生是一个班的吧?”田晓霞大方地问他。“嗯……”少平一下子感到脸像炭火一样发烫。他首先意识到的是他的一身烂脏衣服。他站在这个又洋又俊、穿戴漂亮的女同学面前,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叫化子到她家门上讨吃来了。润叶收拾他的碗筷,晓霞热情地给他泡茶。晓霞把茶杯放在他面前,说:“咱们是一个村的老乡!你以后没事就到我们家来玩。”晓霞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连笑带说。这个开朗、热情的女孩让少平心中一亮。

从黄原地区回来后,二人的互动多了起来,受田晓霞影响,孙少平也学会了看报。他们一起阅读学校橱窗里的报纸,交流自己的感受。田晓霞把家里的内参读物,偷着拿来给孙少平看,两个热血的年轻人甚至谈起了国家大事,心潮澎湃的抄着《天安门广场诗抄》: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晓霞仿若一道亮光,一下子照亮了少平的生活。

一晃孙少平高中毕业了,毕业前夕,晓霞请少平吃饭,没有在她的家里,她怕少平在她家拘束,吃饭在国营食堂。那是孙少平第一次单独和一个女同学一起吃饭,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在晓霞是个大方姑娘,才使得他心里不特别慌。那次吃饭,他们商定,晓霞每个星期给少平寄一次《参考消息》,晓霞叮嘱少平:“不管怎样,千万不能放弃读书!我生怕我过几年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满嘴说的都是吃……”

少平说:“我不会变成你描绘的那种形象。”他们相约:他们还要见面,她要回双水村来;他也还要到县城来找她。少平回到双水村教书,他们两个常常书信来往,晓霞真的去了双水村,在孙少平家吃饭,聊天,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学校倒闭后,他开始出山劳动,他讨厌这样的生活,不是因为他讨厌劳动,而是他再没机会看书了,他的精神失去依托。他想去双水村外面的世界看看,他没一技之长,他可能只能去揽工。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找父亲和哥哥说了他的想法,他们知道,他去意已决,他们也同时意识到他再也不是孙家二小子了,他长大了。临出发的前一晚上,他才感到焦急,可他没有任何退路了。他只身一人来到黄原城区的天桥下,和众多揽工汉等待被选中。天渐渐黑下来,他仍没等到买他劳动力的人,他不知今晚在哪着落。他忽然想到车站也许可以度过一晚,可他还没进站门,就被吆了出来。他忽然想起了他的一个远方亲戚,也许可以在他那度一晚。他凭着记忆,摸索来到了亲人家。亲人显然不欢迎这位不速之客,他赶忙担起了水,当他装满满满两水缸后,亲戚再也不好发作,打发他住了下来……第二天,他以比别人低的工钱得到了生平第一份工。前三天是关键,他背石头比任何人都努力,他几乎是驼着背,踉跄地把石头背到目的地……不几天,他的双肩皮开肉绽……

揽工的日子,是平凡而踏实的,再一次收到晓霞的来信,晓霞已上大学了,高兴之余少平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苦涩。他只是一个揽工汉,而她是地委书记的女儿,如今又在上大学。一条无法衡越的沟渠横在他和晓霞之间。这次,他放弃了给晓霞回信,继续投入到他的揽工生涯。

连绵的阴雨已下了好些天,这天,天空出现了一会短暂的明亮,少平趁机出来溜达,不觉已来到影剧院。他迅速瞥了一眼大红油漆木牌,他高兴极了,是根据《哈姆雷特》改编的《王子复仇记》,他慌忙挤到售票处,他失望极了,这一场票已经售完。他于是垂头丧气的退回到拥挤的人群里,看能不能钓个“鱼”。

他正在人群中瞎挤,突然愣住了。他看见田晓霞穿件米色风衣,两手斜插在衣袋里,正在几步远的地方微笑看着他。

他僵立在原地,脸顿时像火一般滚烫。

她走过来,仍然微笑着,伸出手,说:“我以为这是在做梦。”

“是……我也这样认为……”他握了握她的手。

“何去何从。”她晃了晃手中的票。

“当然是放弃复仇了……”少平脸上的燥热渐渐褪去。

她很快把自己的票处理掉,引着少平向地委走去。

“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难道你也像他们一样,认为我们之间有了距离。”晓霞一边走,一边问他。

少平竟无言以对。

他听见“嘭”一声,心一惊。扭头一看,晓霞手中撑了一把蓝色的自动伞。他向她挨近了一些,把雨伞遮在两个人的头上。他顿时感到自己沉浸在一片迷蒙的湖蓝色的梦幻之中。

到晓霞家里,他们一起吃了饭,聊了很多很多,并约定,半个月换书一次。

两年的蛰伏,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可这忽然的见面让两人激动不已。大学后,晓霞已经习惯了和周遭的男女相处,他们学习刻苦专研、吃穿日新月异,玩起来又痛快淋漓。可是,残酷的现实让她猛然发现了另一类的同龄人。他们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进去大学门,又进入不了公家门的农村青年,即使天分很高,仍然会被环境所征服。他怕少平失去远大理想,不断地给他寄参考信息,竭力提示他不要失去远大理……她如此推断了少平未来的命运,但出于中学时期深厚的友谊,她还不准备断绝和少平的来往,只是后来他再没有给她回信,她才在遗憾之中感到某种解脱。两年没见,孙少平尽管仍然沧桑,可他已经开始独立地生活,独立地思考,并且选择了一条艰难的奋斗之路。他顾不得高谈阔论或愤世嫉俗地忧患人类的命运,他们首先得改变自己的生存条件,同时也不放弃最主要的精神追求,他们既不鄙视普通人的世俗生活,又竭力使自己对生活的认识达到更深的层次。

晓霞忽然对孙少平敬佩起来,少平走后,她久久不愿回家,她竟幻想少平会调过头来找她。

她精心的为少平挑选了好书,忐忑地期待下次的相见。

星期六相见这一天,晓霞一直心神不安,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就像一个等待幽会的恋人一样。少平如期而至,只是她惊讶的发现:他穿了一身笔挺的新衣服,脸干干净净,头发整整齐齐。他们愉快的交谈起来。

此后,一有时间,少平都会去晓霞那借书。她们共同被《白轮船》所强烈震撼,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受。吃完饭,她提议一块去爬麻雀山。过一土坎时,他慌乱地伸出颤抖的手把她拉上了土坎。黄昏中,她和他呆在一块,浑身的血液不由得沸沸扬扬……躺在地上的孙少平,忽然眼里涌满了泪水,喃喃地念起了《白轮船》中吉尔吉斯人的那首古歌……

那天,少安来到黄原寻找少平的住处,无果,他便想着晓霞也许知道,他们四处打听找到了少平的住处,来到门口,不由自主的呆住了:孙少平正背对着他们,趴在一堆破烂被褥里,在一粒豆大的烛光下聚精会神的看书。那件肮脏的红线头一直卷到肩头,暴露出触目惊心伤痕累累的脊背。她知道少平做工的环境不好,可她不知道竟是那么不好。他先是一愣,随即轻松下来,跟随哥哥来到宾馆,相谈甚欢。待他第二天回去时,当他进了自己那个门窗洞开的房间后,吃惊的站住了。他看见,麦秸草上的铺盖焕然一新。一块新褥子压在他的旧褥子上,上面蒙了一块淡雅的花格子床单,那块原来的破被子上摞着一床绿底白花的新被子……一切都像童话般不可思议。少平刹那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一下子深情地扑倒在地铺上,把脸深深地埋进被子里,流着泪久久地吸吮着那股芬芳的味道……

大暑过后,晓霞因为实习工作出色,被报社留了下来,成了一名记者,这是她喜爱的职业。她第一时间找到少平,告诉了这个兴奋的消息。他激动的情绪刹那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声的哽咽,她感觉她和他虽然近在咫尺,却又相隔那么远。

为庆祝她,他潇洒的把晓霞带进了黄原最好的一家饭馆。晓霞第一次安静的坐在饭馆里,让一个男人花钱为她买酒买菜。

吃完饭后,晓霞提议他们去上古塔山。沿着偏僻的小路,他们爬上了古塔山,可他们只在塔下立了一会,两颗心不约而同的把他们导向一个更为静谧的地方。他们来到一颗杜梨树下,两个青年的心狂跳着,脸都红腾腾的。晓霞给她讲起了前苏联的爱情故事,用热烈而鼓励的目光养着他。他终于张开揽工汉强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她头埋在他胸前,深情的许下两年后相见的诺言。

饱饮爱的甘露的少平,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深情,他的青春出现了云霞般绚丽的光彩,他真切的体会到什么是幸福。他时而急匆匆,时而放慢脚步,不觉已到他揽工的地方,他才回到冰冷的现实。爱情的温柔使少平变得脆弱起来,他痛心的意识到,他和晓霞还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结束了揽工生活,少平得到了去煤矿的机会,成为一名正式工人。

这期间,他和晓霞一直保持着通信,他知道她在报社做的很好。

那天,他们几十个人,像苦役犯一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来到井口边,等待上井。

少平最后一罐上井。

当罐笼在井口停下以后,他一下子惊呆了。

他看见晓霞正微笑立在井口。一刹那,他以为是强烈的阳光刺花了眼,是他产生了幻觉。他赶忙眨巴了几下眼睛,的确是他心爱的人儿。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涌出了他的眼睛,在染满煤尘的脸颊上静静流淌。晓霞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前的山峦在起伏着。

她带他去了招待所。

“想我了吗?”她问。

回答她是拼命的吻。

少平再一次抱住了她,拼命在她脸上头发上亲吻着。所有关于她和他关系的悲观想法,此刻都随着她的到来而烟消云散了。

她们相拥去爬了南山,少平给晓霞说了他的打算,他了解到他们矿区的采煤技术太落后了,他要重温数理化,去夜大学习,报考局里办的煤炭技术学院……他还要在双水村打几孔新窑洞。

晓霞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她完全理解她,并且更深的热爱他了。

她执拗的要跟他一起下井,他们最后一罐来到地下。当走过大巷灯光的尽头,踏入无边的黑暗,她紧紧抓住少平的衣袖。过风门、爬滑溜的大坡、上绞车道,横七竖八的梁柱间…热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汗水一起在脸上蔓流。她也不揩这泪水,黑暗中没人会看见她在哭。她为她心爱的人在哭,她现在才切实的明白,他在吃什么样的苦,他所说的沉重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平几乎是半抱着晓霞,艰难的从溜子槽上爬过掌子面,好不容易来到漏煤附近的井下材料厂。直到现在,她还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眼前只是一片黑色:凝固的黑色,流动的黑色,旋转的黑色……

相见时难别亦难。她不得不离开。“我还会再来的”她在心里说道。

少平的身影总是浮现在晓霞的面前,爱情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她感到自己是那么幸福快乐。她在日记中写到“时时想念‘我那掏碳的男人’。这想念像甘甜的美酒一样令人沉醉。爱情对我虽是‘初见端倪’,但已使我一洗尘泥,飘飘欲仙了。我放纵我的天性,相信爱情能给予人创造的力量。我为我的‘掏炭丈夫’感到骄傲。”

孙少平代表煤矿参加了乒乓球比赛,获奖后他有几天假期。他喜欢看时事新闻,这天,他向往常一样立在橱窗前看着报纸。忽然,她看到晓霞发的新闻。可后一条信息猛烈的纠紧了他的心,报刊上赫然写着:本条记者田晓霞发出消息后,在抗洪第一线为清酒群众的生命英勇牺牲-----

牺牲?我的晓霞?

孙少平一下把右手的四个指头塞进嘴巴,用牙齿狠狠咬着,脸可怕地抽搐成一种怪模样。洪水扑灭了那几行字,巨浪排山倒海般向眼前涌来。

在田福军家里,他看到了晓霞的照片,他终于扑倒在地板上,抱住桌角,失声痛哭起来。过去、现在、未来,生命的全部痛苦凝聚在了这一瞬间,人生最宝贵的一切就这样早早地结束了吗?他不怕穷、不怕苦、不甘平凡,他怕给不了晓霞想要的未来,在与晓霞相处的日子,她真真感觉到晓霞是懂他的,是爱他的,这爱,爱得真诚,爱的深情。他终于鼓起勇气接受这美妙的一切,可是-----最爱的她却不在了

他独自赴杜梨树之约。他听见海在呼啸。在哪巨大的呼啸声中,他听见一串银铃似的笑声。笑声在远去,在消失----

他要返回到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对他来说,如此深重的精神创伤得用牛马般的体力劳动来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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