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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荣耀 续1

大唐荣耀 续1

作者: 小丸子_6807 | 来源:发表于2018-02-06 00:52 被阅读0次

    从第一部后面开始

    自李倓赐死以后,李俶就一病不起了。陛下心中有愧,于是将李俶封为楚王,然而楚王又如何。李倓再也回不来了。珍珠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李俶,他的痛苦,他的纠结,她感同身受,她知道劝解也无济于事,只得默默陪着他度过难关。王府上下也陷入了阴郁的气氛中。

    “王妃,独孤将军求见。”严明来报。珍珠知独孤婧瑶对李俶的心意,虽心中有些不悦,但是想着她也是关心殿下,为此而来,便说道,“快快请将军入府。”

    与独孤婧瑶同行的还有一位医者,却不知是她从哪里延请来的杏林妙手。珍珠心思缜密,她知独孤婧瑶有话对殿下说,找了个由头,带适儿出门了。

    因一时不知道去哪里,珍珠心里烦闷,对随行的风生衣说道,“我……我是不是很没用……”风生衣一愣,想是王妃随口一说,便不回应。珍珠叹了口气,“也许是应该把婧瑶纳入府里。”

    待珍珠返回府里时,看见独孤婧瑶正痴痴地看着昏睡的李俶,满脸忧思,身旁是给李俶煎的药,散发着一丝丝热气。独孤婧瑶见珍珠回来,关上房门,将珍珠带向院中,屏退旁人。“沈妃,我对殿下的心意……我想嫁给殿下,我不求殿下能对我像对你一般,我只求随侍他左右。”珍珠心中一惊,一时语塞,只说到,“待殿下醒转,我会告诉殿下……”

    夜里,珍珠脑海里总是回想起那句,“我对殿下的心意”,她心中又生气又无奈,她的丈夫是人中之龙,爱慕他的人,从前有,现在有,将来更是……他待她的心意自不必说,独闯危城营救于她,生活上包容她,体贴她,当言论陷她于不清不白时,他挺身相护。“沈珍珠,你何其幸运,遇到这样一位男子,他不仅文武双全,而且地位显赫。哪个女子不动心呢?”珍珠一个人望向窗外,身侧李俶已经醒了过来,他的身体孱弱,只幽幽说了一句,“珍珠,水。”

    珍珠不觉在刚才的思索中,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这大约是她隐隐地感觉到了命运的残酷。她急忙命人取来热水兑好,服侍夫君喝下。“冬郎,你一定要好好的。”

    李俶喝了水,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必是要好起来的,我还要为倓儿报仇呢。”珍珠不敢与他说其他的事,只轻轻地抱着他,这种感觉真温暖,真幸福。

    李俶身子大好以后便入宫谢恩,并开始上朝。他现在已是楚王,虽然亲王头衔,尊贵非常,但他心里清楚,如果不得到至尊之位,自己永远保护不了心爱之人。何况,亲王头衔的并不只有他,陛下迟迟不肯封他为太子也让很多朝臣对他有了质疑,对内,他监国期间,工作勤勉,对外,他行军打仗,战功赫赫。如何他当不得这个太子?

    珍珠明白李俶的烦恼,他夜里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天或忙于政务,或忙于军务,再难有时间和她谈天说地。她帮不了他,只得默默打理好家里,不让自己烦扰到他。“适儿,以后家里会来一个姨娘,你喜欢不?”日间,她听见李泌和李俶聊起独孤婧瑶,大约李泌是在建议李俶迎娶这位大将军。毕竟,独孤婧瑶不仅貌美如花,手握重兵,而且她深爱着李俶。

    珍珠虽不愿意和别人争宠,但是又不愿李俶在朝堂和自己上为难。她决定自己去和陛下请愿求亲。

    “儿臣沈珍珠恳请父皇为楚王和独孤将军指婚。楚王殿下与独孤将军在外打仗之时,军中无比称其为佳偶天成。独孤将军先前拒绝了父王您的公主头衔,乃是不愿意无端与殿下成了兄妹。殿下顾及儿臣,直至今日未纳一位侧室,于国于家都不是幸事。现在,有这么一位才华卓绝的女子,若能促成他们二人,岂不是天作之合。”

    陛下欣然笑道,“朕也正有此意,以前也与俶儿提起过,他只含糊其辞,不想珍珠竟如此识大体。即刻指婚独孤婧瑶于楚王,封为儒人,召内庭司准备正妃等级的婚嫁之礼,择吉日尽快完婚。”

    圣旨已下,一切都没法挽回。以后,楚王府是三个人的了。回府的路上,珍珠想了许多,现在的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李俶,怎么面对李适。以后的路,一定会更难吧。她一定要和独孤婧瑶好好相处,不能让李俶更加为难。

    车马刚停,李俶已在门口等候,这是他平日不会做的。他必是有许多话要问,“你们都先退下吧。风生衣,你来驾车。珍珠,我们去城外走走。”他旋即上了马车。

    一路上,李俶眉头紧锁,再不发一语,他的眼里深不见底,珍珠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两人相对无言的来到了城郊的一座寺庙中。

    “冬郎。”珍珠说道。

    “珍珠。”李俶紧紧抱住珍珠,“我知你所想皆是为我考虑。你是我心中所爱,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触碰的底线。我不需要你的大度,我只想和你两个人生活……”

    两人已经成婚多年,早已心意相通,这样软绵绵的情话却是很久都不曾听到了。珍珠感动落泪,“冬郎处处替我考虑,我自然也是要以冬郎为先,如果让我在牺牲自己和牺牲冬郎里选一个,我宁愿牺牲自己成全冬郎。”

    李俶心里一抖,他知道珍珠爱他,却不想竟是如此深刻,想到自己必然是要负她了,忍不住潸然泪下。

    珍珠继续道,“何况,我并不算牺牲很大,而冬郎却可以获得一个帮手。”她狡黠的一笑却让李俶更加心疼,仿佛这是一桩极其成功的交易。这当然是一场交易,却是以珍珠的半生痛苦交换来的成功的交易。

    大婚之日在即,独孤将军府和楚王府都在紧张地筹备着。这虽然不是李俶第一次结婚,但是因为他现在的品阶是亲王,而迎娶的是正四品的女将军。所以婚礼必是要办得豪华隆重,一点一滴珍珠都精心布置着,宾客的名单,礼服,聘礼,上桌的菜式,酒水。李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不过是迎娶一个儒人,你也不必这样费心”。李俶说道。

    珍珠撇了他一眼,“虽然是儒人,好歹也是四品大员呢。”

    “罢了罢了,你们女人,我是不会懂的。”李俶碰了一头灰,去找宝贝儿子玩去了。

    珍珠又反复和礼部官员确认大礼步骤,以免有疏漏。李俶则更担心珍珠,她心里越是难过,表面越是平静开心,她不愿别人为难,更不愿李俶被别人笑话。李俶带着李适围着珍珠转,珍珠笑着说“你都是殿下了,又是要做新郎的人了,围着我转,我可怎么做事?”“你是娘娘,让他们去做就是了,不用这般亲力亲为。”李俶爱怜地看着她。“总是要个主事的人才是,你万般都不上心,我只怕耽误了大礼,怠慢了婧瑶妹妹。”珍珠徐徐说道,“大礼以后,我想回吴兴小住一段时日。现在适儿也三岁了,也要带他祭拜下外祖父外祖母。”李俶一愣,他没想到珍珠要离开他,“珍珠,她过府后,我也不会……”珍珠知他担心自己,而她心里不愿意看到新婚燕尔的夫妻二人,也不愿意李俶夹在二人中间,出门散心对他们都好。珍珠旋即说道,“我说的是回乡探亲,你想哪里去了,你若是担心,就把风生衣留给我吧。”李俶说道,“现下局势稍安,离得那般远,万一再出个什么事,你我又要相隔万里了。这样吧,你去我妹妹和政郡主处如何。她和妹夫柳谭最近在城郊弄了个农庄,自己经营田产,不亦乐乎。你去她也可以照顾你,我也可以随时去找你。”

    “那样也好。”珍珠说完,便又继续忙去了,及至大婚当日,她忙里忙外,迎来送往,她笑容满面,已无处可躲,何不笑对生活。李俶已是喝的酩酊大醉,众人皆说,楚王好福气,有两位如花美眷在身侧,却不知李俶心中苦楚。当夜,李俶被内侍送入独孤儒人处歇息。虽是明天可以去和政公主处避居一段时间,但是今夜,珍珠总是得熬过去。她喝了一点小酒,有点微醺,窗外的灯也渐渐熄了,她所住的文谨阁离独孤婧瑶所住的毓秀居甚远,所以并不能瞧见院中情状。看见了又心烦,看不见,又心中总是记挂,大约就是这样的。素瓷送来了解酒茶,珍珠却摆了摆手,素瓷也没有办法,只得陪着。

    她又想起了那日与他成亲,嘴角浮起了一丝丝甜甜的笑意,为当时意气拒绝了李俶而感到好笑。又想起婚前两人初识在醉仙楼比诗,婚后两人同游近郊,欢乐非常的日子。素瓷本以为珍珠会大哭一场,毕竟她压抑了太久,却不想珍珠却在浅笑。“娘娘因何事这般开心?”珍珠道,“没什么,我不过是想起我与殿下的一些事,我去休息了。”

    因为醉酒的头晕和苦闷的心情,珍珠这一夜终究没有睡好。另一边,李俶妥协于现实的压力娶了独孤婧瑶,她倾心于他,而他于她却只有欣赏之意,然而他们终于走到这一步。这一夜,两人春宵无限。

    第二日,珍珠早早起床为布置早点,出门的行囊左右都已为她打点好,并不需要她操心,且结婚前她也时常出门玩耍,所以并不特意准备什么。“殿下还未起吧。早点已为殿下备好,我已和殿下说过,去和政公主处小住几日。”珍珠不想,李俶已在她身后。“无论如何,我都应该送你出门不是?”珍珠以为昨夜春宵帐暖,他必定不会来送,他对她事事上心,必定要在她走前再叮嘱上一番。“和政妹妹强悍精干,你正好可以和她学习些治家的好方法,回来好好帮我管理这王府。和政妹妹自然会好生照顾你,不过我还是为你预备了银钱、路菜和礼品,使起来更舒坦些。你的仆从也让他们跟去,你使唤起来更顺手些。风生衣已经在府门外等你了,现在出发,也需得到傍晚才会到达。”“你总是这般啰嗦,难道我是适儿吗?”珍珠笑话他道,“我不在,你也不要因为我委屈了独孤妹妹。我会开开心心的玩耍的。”李俶说道,“此时只有我们二人,又提她做什么,你早些去,莫要去赶着夜路。要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他心头一动,吻上了珍珠,周围仆从皆知这两人感情至深,只是笑笑,并不奇怪。于是未等独孤婧瑶请安,珍珠便出发了。

    珍珠一行人走走停停,又顾及适儿年幼,及至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到公主的庄园。和政公主夫妇二人出门迎接,他俩皆穿着朴素,不似天家儿女,珍珠更感亲切。和政道,“因我早早就成婚了,家里诸事繁多,未能有幸拜见嫂嫂,不过早听说嫂嫂美若仙女,哥哥嫂嫂恩爱非常,你来之前哥哥就多番打点,唯恐有疏漏,我只笑我与嫂嫂本就是一家人,太客气反而生分。”和政落落大方,说话得体可爱,虽是年纪小,却早有一家主妇的风范。“我家里的孩子多,一会领适儿与他们一起玩。”珍珠说,“也是,在我们家,就只有适儿一个孩子,他天天和大人们在一起,也是无聊。”“嫂嫂先来吃饭。”和政将适儿和珍珠迎入大厅。

    桌上菜式简单,但是却是新鲜可口,想来公主自己的庄园里种出来的。两人年纪并不差很多,和政又是开朗性子,便开心的聊了起来。“现下生活安定了许多,只是安贼还在作乱,哥哥才不放心你去那么远的。父皇赐我庄园,我和夫君就想着总是要好好经营一番,攒点钱过日子。明日带你去庄子上走走,现在初秋,还有很多苹果可以吃的。”珍珠看见这二人虽然日清朴寡淡,脸上却是一脸满足,羡慕不已。“不如,这些日子我也跟着你学点打理家事,做点农活家务。”珍珠说道。“你这里天大地大,倒是在比楚王府闷着好多了。”和政笑道,“我自然和哥哥是不能比的,哥哥家大业大,若不请几个人料理,如何打理的过来。我家儿女多,负担重,自然亲力亲为更俭省些,也多了许多乐趣不是?”

    这边,李俶正与独孤婧瑶用着晚餐,独孤婧瑶一脸甜蜜,李俶不想破坏气氛,只得迎合她,总算相安无事。他并不刻意提珍珠为独孤婧瑶做的这些,这也许和他自小长于深宫,清楚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强有关,他不想伤害珍珠,也不想伤害婧瑶,却把自己陷于两难之地。饭毕,两人又论了会棋,终于困倦,一同歇去了。

    珍珠在庄园上呆了四个月,及至春节将至才返回楚王府料理各种年节的事宜。珍珠的回来,独孤婧瑶早已知道,但是还是有些猝不及防,“是啊,她总是不会一直呆在农庄上的。”独孤婧瑶叹气道。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和李俶一起上朝下朝的日子了,即使李俶偶尔睡在书房,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快。只是偶尔瞧见李俶有些落寞的神情让她心中有些异样。李俶自然心情大好,唯恐让珍珠受委屈,早早就命人采购了各类食材,备下以供家宴使用。

    “珍珠。”李俶开心地将珍珠从马车上抱下。

    珍珠又羞又恼,“这么多人呢,你可是殿下。快放我下来。”李俶说道,“我虽是殿下,却也是焦急等待妻子归来的丈夫。”珍珠熟悉的体香,熟悉的声音,让他感觉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珍珠刚小住一月时,他便开始焦虑,担心珍珠的生活,担心爱子。却因为政事繁多,无法去探望。频繁的书信来往也不过增加他的思念,他害怕珍珠会不再爱他,离开他。珍珠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她在庄子上帮忙收拾,虽是些体力活,却分外自在。

    “风生衣,去把鲁王殿下抱下来。珍珠,陛下封适儿为郡王了。”珍珠道,“冬郎……”她心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哪里问起,哪里说起。

    独孤婧瑶走来,“妹妹给姐姐请安。”这时,李俶才将珍珠放了下来。“妹妹同安。”李俶道,“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话。”他话毕,又给珍珠拢了拢披风,爱怜的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急急地走向屋中。

    屋内,仆从早已将炭火烧了起来,十分暖和。饭菜也已备好,三人便落座吃饭。李俶顾着独孤婧瑶,便不过多说话,只给二人夹菜,寻常说了几句话而已。“今夜,我想和珍珠,适儿聊聊天。”

    夜里,珍珠房中。李俶早早就让素瓷把适儿带走,此间只有这二人如寻常夫妻一般絮叨。“冬郎,你瘦了许多,也有些憔悴了。”珍珠看着他眼眶乌黑,知他疲累不堪。李俶说道,“我好担心你,珍珠。”素日里,他沉着冷静,遇事不慌,却难见到如同少年一般的时候。“总怕你会带着适儿离开我。你这样好,我却这样的不好……”珍珠假意嗔怒道,“说说你哪里不好?”李俶说,“我……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总叫你受委屈……”珍珠为他舒了舒眉头,道,“你太累了,我很好,我不用你担心我。这些日子,我从和政那里学到了很多,和政虽然年纪小,却懂的大义。若是独孤婧瑶可以为你分担忧愁,可以协助你领兵打仗,那么我一人的委屈可以换得百姓的安定生活,这便不算什么委屈。何况你,娇妻美妾都有了,你可是最不委屈的了。”珍珠又与他玩笑起来。

    李俶更觉对不起她,忍不住吻了她,两人温存一夜。

    独孤婧瑶却非常失落此时,沈珍珠回来,殿下必定是加倍爱惜。她甚至怀疑这是沈珍珠的计谋,沈珍珠就是要让殿下这样求而不得,才会更舍不得离开她。她恼怒地在屋内踱步,非常不安,却有无计可施。

    “若是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殿下对沈珍珠失望就好了。”她思忖道。然而,这却是不容易的事,李俶对沈珍珠的爱慕可以到不计女子最重的清白与名节。当日,沈珍珠被安庆绪俘虏,李俶也不曾有过半点犹疑,他不允许自己再伤害她。

    沈珍珠的消息也传到了一直与李俶不和的张后耳朵里,她本就知道沈珍珠是李俶的软肋,而自己也多番下手没有成功。她通过线报得知独孤婧瑶的处境,便琢磨煽动独孤婧瑶对李俶沈珍珠下手。

    然而,这个时候,河北战事越发吃紧,史思二度归来,不得已陛下只得再度下召给楚王和独孤婧瑶,令其与郭子仪一干人出征。李俶只得遵从,才与珍珠相处了几天就又得面对分别。临行前,他深恐自己不在的时候珍珠被陛下和皇后为难,便说到,“我虽然知道你坚强,又恐惧皇后再为难你。去东都如何?我已经将我们在那边的房子修葺了一番,远离皇权,我也能稍微安心点。我让风生衣保护你。”珍珠点头,复又摇头,“我可以去东都,但是风生衣需得跟着你,你的安危比我更重要。我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大危险。”李俶搂着她,说,“无论何种情况,你都不要冲动行事,多忍让,等我回来。”

    春节刚过,李俶和独孤婧瑶一行人就从长安出发,去往河北应战史思明,珍珠也带着适儿去洛阳行宫。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史思明的一支部队正准备突袭东都洛阳。

    张后催促史思明尽快攻下洛阳,以报杀子之仇。史思明知李俶要前往河北,便绕路助攻儿子,直奔洛阳而来。同时,张后在洛阳行宫内封锁消息,使众人皆不知此危局。而另一处,独孤婧瑶得知洛阳情状,也以会动摇军心为由,不使李俶知道。

    “小姐,不好了,洛阳已大乱。史思明的部队要杀进来了。”素瓷惊道。

    “怎会这样,史思明不是在河北作乱吗?怎么会来洛阳。”珍珠犹疑。

    因她来时并未考虑过多,故而严明和风生衣皆不在身侧。现下只有下,老弱妇孺在,周围的暗卫不知如何竟只剩一人,其余都遇害。

    当下情状,珍珠只得冷静下来,若是一起走,则难以成功,容易被发现。需得令暗卫将适儿带到殿下身边才可以安全。“勇士,请受我一拜。您无论如何都要将世子带到殿下身边,珍珠无以为报。素瓷你去准备些银钱给他们带上。”她立刻给李适换上破衣服,又往李适身上抹了些灰,使他更似百姓之子。

    她拿出李俶的玉佩给李适,“这个是你父王的,要拿好。你要相信这位叔叔,他会带你到你父王那里去。娘也会尽快去的。”适儿郑重的点了点头,她复又抱了抱孩子,终于忍痛让孩子和勇士离开。

    待适儿离去,珍珠松了口气,她虽不惧死,却不能白白死去。此处既是行宫,依着李俶的个性,必会设置暗道可以出城。但是珍珠来回翻腾,依然找不到暗道。外面已被团团包围,珍珠等人俱是着急。此时,素瓷突然道,“小姐,随我来。”素瓷带珍珠来到花园中一处花盆边,她转动花盆,面前地面忽然下陷出一个通道。“小姐,由此出去,兴许可以到城外。”珍珠正是疑惑不已。“你怎么……”“小姐。”素瓷随即跪下说道,“是我害了小姐,小姐快换上这件道服,快快离开。”“你也跟我一起走吧。”珍珠不解,但是她心疼素瓷,无论如何她都想带素瓷一起走。哪知素瓷将她推下,随即,门被关闭,而珍珠也晕了过去。过了许久,她醒了过来,听见外面有人说道,“这个人应该就是楚王妃了吧,果然美貌,死状怎么这样凄惨……”聪明如珍珠,立时明白了外面死的就是素瓷,她与素瓷历经磨难,虽是主仆,更是姐妹。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珍珠却不能发出声音来,稍微平复些,她开始顺着暗道里微弱的光慢慢地走,她的身体也有些发虚。好在暗道里也有水和干粮可以补给,走了两天两夜,终于出来了。

    此处,是一座山头,四下都看不到人烟。珍珠累极了,复又回到暗道中休息,准备重新出发。她恐自己再被发现,只得换上道服,弄散头发,只做难民一般。

    休息了一整日以后,她终于回复体力,可是现在她应该去哪里。回长安自然最近,但是回长安的路恐已受阻,何况长安是张后势力范围,去了更加危险。她思索了一番,决定去河北找李俶和适儿。谁知,她因为在暗道上的几日身体体力不支,竟晕倒在山林间。然而巧的是,刘润竟然隐居此处,他正外出采药,遇上了昏倒的珍珠。

    刘润是从前陛下为太子时,太子府的总管,因着韦妃被废而离开。后来,韦家沉冤得雪,他便与韦氏一同来到此地隐居起来,此地人烟稀少。两人对外只做夫妻相称,实为主仆。韦氏见到珍珠,心下一惊,她已不知时局变化,自然珍珠为何这般也令她困惑不已。

    而另一边,及至洛阳攻陷,李俶才得知。此前,他正疑惑为何他刚赶到河北。”,敌军就四下逃窜,原来竟是调虎离山。他最忧心的自然是爱妻幼子。“珍珠与适儿如何了?”李俶问道。“为何这样紧要的军情竟没人告诉我?!”李俶自然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局,这是一个里应外合的局。“风生衣,我和你一道前往洛阳,营救王妃。”李俶说道。独孤婧瑶不言语,郭子仪却道,“让风大人去即可,殿下不可涉险,现在建宁王殿下已殁,若是殿下有个闪失,岂不是让奸妃佞王玩弄我大好山河……”左右副将皆如是说,令李俶也无可奈何。风生衣道,“殿下,某一定将王妃世子带回。”

    这边,沈珍珠发起了高烧,总不了好。刘润只懂采药,用药却只懂些许皮毛,只得熬些退热的草药喂下去。总算热度退下,但嗓子也被弄坏了,她清亮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刘润说,“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了。只是这声音却是可惜了。”沈珍珠却不觉得有什么,如此一来,她更方便掩饰身份去找李俶了。她虽然着急找李俶,但是此处四周都是密林,地形复杂,书信难通,要想出去,甚是困难。唯一的秘道已经无法回返,只得穿出密林。韦氏劝解道,“你身体这般虚弱,还是在这里修养上一个月吧。你写个信,我让刘润出去给你送去。”沈珍珠知晓外面情形复杂,刘润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如何能对付的了这么多官兵盘查,她只得说,“不必了,母亲,我在这里修养一段时日吧。”为避人耳目,她化名高月明,只做是韦氏与刘润回家的女儿。因此处与世隔绝,统共就四五户人家,大家便都信以为真,时日久了,珍珠聪慧,竟然习得一口当地土话,只有韦氏知道,她是为了尽快返回李俶身边而努力准备。

    夜里,珍珠总是辗转难眠,期盼李俶能得胜回来,前来寻她,又担心孩子是否已经到了李俶身边安然无事。因着总是休息不好,珍珠的身体便反复出现状况,隔些时日,便大病小病轮流找上她,令她返回的希望越发渺茫。

    不觉一过了一月有余,李俶这方依旧没有珍珠的消息。李俶一面要迎对史贼包围的局面,一面要尽快接回珍珠。他接到信报,知道适儿已到安全地带,不日即可到达军营,无论如何,这已让他开心不已。

    “珍珠,你在哪里……”李俶叹气。风生衣已去了这么久,却没有半点消息,他恐风生衣也出了什么意外,却不敢继续想下去。白日里,他依旧须得领兵打仗,依旧须得处理军务。危急的情况让他来不及陷入过多的悲痛中。

    因着独孤家军暗中作梗,李俶吃了几场败仗。数月过去了,已至夏末,热度稍退,将士们终于得以歇口气。依旧,没有珍珠和风生衣的消息。而李俶因为数次派出军士营救珍珠而被陛下斥责。“殿下,事已至此,不可再派人去营救王妃了。”郭子仪道,“现在战事吃紧,殿下须得尽快打退史思明这波人,再想法获知娘娘下落。”

    风生衣这些日子终于行至洛阳,并潜入洛阳行宫,他多方探听,却只得一个噩耗“史思明闯入当日,沈妃来不及逃跑,只得换上盛装,自缢而亡。”他如何能将这个消息告知殿下。

    此时,珍珠本已身体大好,准备出发去找李俶,但是韦氏突然一病不起,珍珠只得留下来照顾她。韦氏本就体胖,又逢天气炎热,更是难受不已。因刘润终归是男子,到底不方便,家中也没有旁的侍女。诸事全赖珍珠亲力亲为,端汤倒水好不辛苦。韦氏偶尔精神稍好,就与她闲聊起自己年少时为当时还是忠王的陛下。自己只是陛下的儒人,因着宽厚仁孝,陛下将自己没有母亲的孩子都托付于她,她一共带大了五个孩子。自己管束严格,孩子们都有出息。其中,李俶更是得上皇无限疼爱。然而,谁知上皇一日杀三子,立忠王为太子。随着太子与杨国忠的矛盾日益激化,韦氏一门惨遭陷害,哥哥韦坚惨死,太子也与自己义绝。半生荣耀,皆化为虚无。

    到了深秋,韦氏再无法起身,只得躺在床上。珍珠难过不已。韦氏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华丽的金栉,幽幽说道,“这还是我初入忠王府时,元献皇后赐我的。”韦氏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幸福的微笑。“这个给你了,你与刘润一同去找俶儿吧。我怕是见不到俶儿他们几个了。”珍珠悲泣不已,只得说,“谢谢母亲。”没过几日,韦氏便溘然长逝。这边,风生衣返回李俶处时,李俶即将准备收复洛阳的大战。“珍珠怎么了?”李俶虽隐隐觉得不妙,却希望这不是事实。只见风生衣不敢抬头,只是垂手而立,说道“娘娘,已经身故。”李俶猛地胸口一热,猩红色的血直从口中喷出,吓坏了周围众人。“尸身何在?”李俶问道。风生衣道,“因当时情况混乱,某打听了,俱被焚毁。……”李俶只觉得头脑发热,一切都不真实,立时便晕了过去。

    众人皆是惊慌不已,大战在即,如何能失去主将。独孤婧瑶急忙前来照顾,几日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终于李俶醒转。“珍珠姐姐的事,你总是要替她报仇才是,狂说如今正是乱世,若是你倒下了,又有多少适儿一般大的孩子要失去母亲。”李俶终于强忍着伤痛,开始处理军务。此时,却接到宫里来的旨意,令他与珍珠和离。“珍珠已经离世,父皇如何这般不容于他。”李俶悲愤不已,此时却不敢见罪于陛下,只得按下不表。

    因是深冬,安葬完韦氏之后,珍珠盘算了下只得过了冬才可以出发,山路崎岖,自己绝不可以再出什么意外。她每日都收拾行囊,考虑途中会发生的种种意外,等待着春暖花开的季节。

    初春,天气稍暖,珍珠和刘润背上行囊准备出发。行走了几日的山路,终于到了一个村子借宿。终于在两月有余,赶到了长安。然而,事事皆变。楚王因二度收回东都洛阳有功,被立为太子。陛下正发布告示,为太子选太子妃。珍珠心中困惑,“我是楚王妃……怎么回事?”只听见长安路人道,“陛下真是凉薄,听说楚王妃为国殉节,陛下竟令楚王与之和离,而且不过一年,就为楚王选妃…”

    珍珠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不想这一年,自己竟然被皇室抛弃,而李俶竟然狠心与她和离,无论如何她都要找他理论一番。她立时就往楚王府走去,刘润拉住了她。“夫人,此间殿下应是住在皇宫之中了。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珍珠愣住了,“是啊,可是我却是个被人遗弃的死人了。”擅闯宫门,不等他见到李俶,就会被侍卫乱刀砍死。她数次死里逃生,自然不能一时意气而送了命。“不如,我们去婼儿那里吧。”珍珠提议,二人急忙赶到宁国公主府邸,却知公主以被陛下嫁与回纥。两人只得找个地方先安身,再图他法。

    珍珠因着见不到李俶,更加焦心,再度病倒,因着钱银不够,请不得医者,只得继续靠着刘润采摘些药材熬住撑着。刘润道,“夫人,老奴有句话想说。宫苑深深,既回不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人心谋算,至死方休,这外面天大地大,您还年轻,不要纠结于过往了。”珍珠思虑,即便见了李俶自己又该说什么,这一切早就变了,从独孤婧瑶入府就变了,又或者从李俶下定决心争夺储位的时候就已经变了,只是自己还总是心存幻想。回想过去与他生活的日子,于他却是没有带来什么帮助,反而成为他被人攻击的软肋。刘润见她伤心,道,“既然见不到太子,不如我们过几日去邺城那边吧。韦夫人生前曾在那里有一处房子。咱们离开这伤心地,去换一番生活吧。”

    两人卖了点首饰,凑了些钱买了一辆马车得以舒服些上路。走走停停两月,在夏天时,到达了邺城城郊韦夫人住处。两人复又以父女相称,以种花卖花为生度过了两年。

    而另一边,误以为珍珠已经身故的李俶,执意不肯立太子妃,只纳了几位侧室封为良媛与昭训,他感念独孤婧瑶照顾她,故而封她为良娣,东宫后院以她为尊,独孤婧瑶越发得意。但是,李俶却变了,他知道了雨露均沾,他不再在女人身上花心思了,每月留宿在各个屋里的天数都平均,大多数时候,他只在东宫的一处名叫文谨阁的地方歇息。这是以前楚王妃的住所,因找不到楚王妃的尸首,李俶便在城郊给珍珠起了一个衣冠冢,将其生前所用的物件通通埋葬,只留下那个儿时初遇,他给她的玉佩。

    此处的文谨阁没有一件珍珠的旧物,只是名字一样,所以独孤婧瑶起初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她发现,李俶总是一个人带着适儿去那里,总是会陷入沉思。独孤婧瑶不喜欢这样的李俶,这样的李俶是属于那个死去的沈珍珠的。

    珍珠这边,在邺城城郊的两年,邺城由安庆绪管辖。因为战事休停,日子虽然清苦但是非常知足。时日久了,刘润真的把珍珠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他知道珍珠的痛苦,只希望时间能慢慢消解。两人在此地居住久了,说话与生活习惯也如同当地人一般。两人都不提往事,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爹,最近邺城又多了很多官爷检查,不要带这么多花了,许是不到天黑又要出城了。”珍珠说道。

    “珍珠,没事,爹能行。看这样子,说不定过些日子又要不太平了。听说史贼也在往这里来。爹要趁着花能卖的时候赶紧都卖掉。”刘润说道。

    两人将花搬上推车,急忙赶路进城。却不知道半路竟遇到两位官爷,将他们拦下。“二位官爷,我们都是老百姓,以种花卖花为生,你放过我们吧。”刘润说道。

    两人将花搬上推车,急忙赶路进城。却不知道半路竟遇到两位官爷,将他们拦下。“二位官爷,我们都是老百姓,以种花卖花为生,你放过我们吧。”刘润说道。

    然而,这两位官爷却不依不饶,直把他们东西丢在一边,拉着他们就跑。匆忙间,珍珠瞥见了两人衣服上的一个字,“唐”。这是唐军,这,也许就是李俶的军队。她一时五味杂陈,又担心自己有性命之忧。好在出来时,她戴了帷帽,加上她声音大变,自然无人能想到,这个就是已故的楚王妃殿下。两人被带至唐军营帐,原来唐军已到达此地,打算攻下邺城,只是因为愁思岗地形复杂,须得有人引入放好布兵。此时,独孤婧瑶来了,她不仅是太子良娣,也是太子最得力的大将。“我要的人,找到了吗?”独孤良娣问道。“找到了,娘娘。这两位就是。”官爷答道。“行了,你退下吧,我和他们说话”。独孤良娣摒退左右,此间只有这三人。

    未等独孤良娣说话,珍珠主动自报家门,“小的高月明,这位是家父,我们世代在邺城城郊居住,以……以卖花为生。不知此处是……”她声音中有邺城口音,且有帷帽遮面,独孤婧瑶自然不识得她,且眼前的这个人破衣烂衫,实不值得她花太多心思。

    “不用说这些,高姑娘。我们这个军队是我夫君太子殿下率领的唐军,此番我们是为了征讨安逆而来。你对这一带地形定是十分清楚,烦请你为我们指点一番,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在这之前,也要委屈下令尊到别处休息了。”

    “来人,把高老爹带下去,好生招待他。”珍珠却是心急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与独孤婧瑶去踩地形。她一边走,一边纠结。若是李俶也在军中,若是可以与他一见。然而,这却是极难的,他是主帅,必定重重护卫,重兵把守。珍珠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独孤婧瑶的话,独孤婧瑶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看着心不在焉的珍珠,她突发奇想想见一见这背后的人,她抽出剑来,撩去了珍珠的帷帽,珍珠大叫一声。而独孤婧瑶也吃惊不已。“沈珍珠,你没死。”珍珠却是急忙答道,“娘娘,您说什么。我自小就是在邺城长大,沈珍珠是谁?不如娘娘您放我走吧,小人只想和父亲二人安然度日。”独孤婧瑶仔细地看了看她,这声音却是与沈珍珠大有不同,而且沈珍珠是江南女子,皮肤白皙,眼睛清亮,只看一眼变让人挪不开步。面前这位女子,面色蜡黄,似有顽疾在身,说话总是气喘,断然不会是沈珍珠。只是这般相似的外貌,她总担心会让另一个人想起点什么。独孤婧瑶捡起帷帽说道,“高姑娘,是我唐突了,你这脸长的甚是像我的一位故友。记住,没有我在,不要在军中私自行动,恐被他人知晓,酿成大祸。”

    沈珍珠戴上帷帽,两人继续聊天时。这时,李俶走了过来。“这是何人?”独孤婧瑶连忙说道,“我请来带路的。”又挥了挥手,“来人,带高姑娘下去。”

    这么多年,珍珠才得以一见,隔着帷帽,总是叫人看的不真切,他是否安好,是否夜里还是常常难以入睡,是否还有旧伤复发,疼痛难耐的时候。他只是说了一句,“这是何人”,还是那么爽朗的声音,只是多了几分稳重与疏离。她转身离开,泪水落下,声音哽咽。又听见李俶担忧独孤婧瑶道,“你可别到处走动了,一切有我。”这样关切的话,却不是她的。互送她的士兵问道,“高姑娘,没事吧。”她只是摇摇头,并不回答。

    李俶和独孤婧瑶漫步回大帐。李俶道,“你也真是的,居然从山林间抓了个人回来带路,这万一是流寇可怎么是好?”“那就和他打一架。”独孤婧瑶笑说道。此时,几员大将都在帐外等着这二人。“独孤将军带回来的高姑娘对我军十分有用,若是此战大胜,殿下当如何奖励?”其中一人说道。而严明接话道,“不如殿下纳入府中做个奉仪,也可使他们父女生活无忧啦。”独孤婧瑶狠狠地瞪了严明一眼,严明却不惧她,继续说笑。

    因着伤心欲绝,珍珠便不想在军中继续停留,随即连夜绘制好愁思岗的地形图,准备第二日拿给独孤婧瑶。

    “娘娘,这是小人绘制的愁思岗地图,因此处皆是官兵,小人生性胆怯,且固疾在身,恳请娘娘让小人与老父回家。”珍珠顿首道。而独孤婧瑶却是担心珍珠这张脸,又想起昨日严明的玩笑话,便急忙将沈珍珠与刘润送走。

    “唉,别想了,珍珠。”刘润见她阴沉着脸。

    珍珠道,“爹,我不想说话……”她此刻难过至极,脑袋仿佛停止了思考,无法言语。她只想尽快返回家中。哪知,她刚到家门口,就遇到了另外一波士兵,安庆绪的兵。

    “听说,唐军将你们带去,都让你们做了什么?”其中一人问道。

    珍珠知道他们来意,便说道,“是把我带去了,和我父亲没有关系,你们只管抓我。父亲年迈,也没什么用,各位官爷,你们也是有父母的人,恳请你们放过我父亲。”她已知不妙,便将当日韦氏赠予的金栉取出转与刘润,刘润明白,这是要他求助李俶。

    而另一边,独孤婧瑶将绘制好的地形图献与李俶,李俶的眉头舒展开了,他将图转与郭子仪看,郭子仪大赞,只问道,“高姑娘现在何处,若能请她过来一同商议,恐怕我军胜算更大。”独孤婧瑶说道,“高姑娘说她生性胆小,已先行离开了。”郭子仪说道,“不妙,这样重要的人若是被敌军抓去该如何是好,应素素追回。”独孤婧瑶道,“这两人天未亮就出发,只怕现下已杳无踪迹了吧。况说,这里地势复杂,无端折损我军士兵也是不妥。”郭子仪知独孤婧瑶强势,加之又是殿下亲近之人,故而不再言语。李俶对着地形图研究了起来,他总感觉这字体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此刻,刘润正急急地往军营中去,因着上了年纪,到了傍晚才到达。他求见李俶,然而出来的确实独孤婧瑶。刘润大感不妙,若是见不到李俶,只怕希望越发渺茫了,独孤婧瑶深恐沈珍珠为殿下挚爱,期盼她消失都来不及。原来通传的人确实是到达了大帐,只是被独孤婧瑶瞧见,她便自作主张地拦了下来。

    独孤婧瑶道,“老人家,莫不是嫌弃银钱不够?”

    刘润哭着说道,“我家女儿被安庆绪抓去了。恳请各位将军救救她。”

    刘润知道独孤婧瑶心胸狭隘,若是此时现出金栉,必不被她所容,他只得等待时机。

    独孤婧瑶将刘润软禁了起来,那安庆绪可爱慕沈珍珠爱慕的紧呢,哪里舍得对这高月明不好。且让他们再逍遥几日,我们再来好好算这笔账。到时候,世上既没有了沈珍珠也没有了高月明。独孤婧瑶想到这里,脸上越发开心得意,竟没发现李俶就在旁边。“你怎么了,笑的这样开心。刚才是什么事来报?”“没有,我只是想到父仇就要得报而感到欣慰而已。并没有什么事,你快去和郭将军再合谋下轻骑兵的阵式吧。”

    刘润在营帐中又心急又无奈。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只恐珍珠体弱撑不过去。“独孤将军有和殿下说吗?”他急忙问门口的侍卫。侍卫答道,“自然是有,我们独孤将军可是言出必行的。”

    几日过去了,一切都没有变化。这天,严明正在军中四处巡逻情况。因风生衣被李俶留在长安保护世子,他只得更加小心谨慎。却见一个营帐外面竟有四五个重兵把守,他上前问道,“谁在里面。”说话时,他便要进去查看,被士兵拦下,“此处乃是独孤将军休憩之处,大人不可擅入。”严明却隐约听见帐中有老者哭泣的声音,然而他不敢硬闯,只得离开。

    严明心生疑窦,“这女子帐中怎得有男子的声音”,他本就知道独孤将军爱慕殿下,自然背叛殿下的事,她决计是做不出来的。他越想越理不出头绪。可是这间帐子若无异样,如何竟有这么多人把守。他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件事密秉殿下。

    第二天从早上到傍晚,独孤婧瑶片刻都不离开李俶,严明感到情况紧急,便对殿下道,“殿下,有长安的信。”因着离开长安时,世子得病,所以李俶心中挂念,只叫风生衣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报告与他。而李适的事,李俶从不叫独孤婧瑶听到,独孤婧瑶只得悻悻避开。

    “殿下恕罪,并没有什么长安的书信,是某有话要对殿下说。”严明说道,“独孤良娣似有事情瞒着殿下。”他随即将昨日巡视所见告诉李俶。李俶大惊,“竟有这种事。”为不叫独孤婧瑶发现情状,他与独孤婧瑶说,要到郭子仪帐中商量事情,让她在大帐中休息,不必等她。实则,夜里他与严明二人配合。严明作突袭者引开门口重兵,而李俶则可进账中瞧个究竟。

    李俶不防,面前这位老者竟然是刘润,此间刘润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却见李俶突然出现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他只做跪下,李俶却示意他不要说话,行动。只待外面情况稍微稳定些,李俶让严明假扮刘润进到帐中,将刘润带到郭子仪处。

    “郭将军,深夜叨扰,实在抱歉。”李俶说道。“只是我有要紧的事要与这位老者说话,天亮之前,我需得将他送回。”

    “刘润,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到孤的帐中,你不是和母亲一同避居山林了吗。”李俶困惑不已。

    刘润泪流满面,他已多年未见到李俶,李俶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然而此间情况复杂,却不是能将这些年的经历一并道来的时候。他扑通一下跪下,“恳请殿下救救珍珠。”

    李俶大惊,“珍珠?可是沈珍珠吗?”

    刘润道,“还能是哪个珍珠,自然是被殿下废弃的沈姑娘。沈珍珠就是十余日前被独孤良娣抓来带路的高月明,高姑娘。她现在被安庆绪抓去了,生死不明,恳请殿下去救救她。”

    李俶大喜道,“珍珠……居然还活着……”若是如此,自然要想办法去营救,他已经负过她多次,如何能再次将她舍弃。“刘润,此事孤已知晓,孤先不问事情缘由,送你回去,你呆在帐中,如此方能保你平安。”

    送完刘润后,他再也无法入睡,便与严明郭子仪在营地外的河边吹风,他此刻又是惊喜又是担忧。“殿下,怎么会是刘润呢?”严明问道。李俶不答他,只说道,“那个高姑娘就是沈珍珠。”严明和郭子仪俱吃了一惊。李俶说道,“当时,婧瑶给我地图之时,我就该想到,这样灵动的飞白书,只有她才写的出。”他又想起,以前二人在家中习字,他总是笑话珍珠,飞白书实在不适合女儿家习,你还是去学学颜真卿的颜体去。珍珠只是白了他一眼,他便不再说话。婧瑶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敢去想,现在正是用兵点将的时候,不能惹怒她,免得自乱阵脚。

    严明和郭子仪俱知独孤婧瑶厉害,又深知李俶对沈珍珠的感情。严明道,“不如这样,我写信给风生衣,让他尽快过来。我先混入邺城保夫人安全,殿下以为如何。”李俶点点道,“不可让婧瑶知道。”

    三人商议细节,直至天亮。李俶返回帐中,看到独孤婧瑶正在梳妆,便与她玩笑。“平日你总是一副男儿扮相,总觉得你女儿红装更加美艳一些。”独孤婧瑶道,“我与殿下身边的莺莺燕燕可不一样,我可不会以色事人。”李俶道,“我有些乏累了,不若你过来再与我休息会。迟一点我们一同用午饭吧。”李俶甚少主动向她献殷勤,故而她格外珍惜这份温暖。她帮李俶退了外套,两人又回到床上一同睡去了。

    珍珠自打被抓以后,并不得见安庆绪。她只是被当做一个小老百姓被抓了起来。她被关在牢狱里,此地阴冷潮湿,见不到阳光,吃的也都是剩菜剩饭一类,但是总算能保住性命。

    因着唐军和史军都对邺城虎视眈眈,安庆绪的脾气变得古怪异常,他总是喝的酩酊大醉,对周围看不顺眼者皆杀无赦,而对于殷勤献媚者则大嘉封赏。

    “留在这里,只怕是死路一条。我得出去。”珍珠自言自语。“官爷,我有唐军的重要情报须得面程陛下。只要将我送与陛下,陛下必定会给您很多银钱。”

    狱卒并不敢决断,只将事情报与典狱长。典狱长是一个谨慎的人,他来到监狱中,瞧见沈珍珠,虽然面色蜡黄,眉目间却自有一种天生的贵气,不是这破衣烂衫可以掩饰,他知战乱中,很多贵族都四方飘零,故而他推断沈珍珠许是什么高贵之人。便命狱卒好生侍候,自己则上书与刑部侍郎说明此事。

    只是这刑部侍郎不喜事多,疏于理事。几日都没有回复。狱中环境恶劣,典狱长便自作主张将沈珍珠带出监狱,好生照顾。沈珍珠只说自己其实是陛下少年时在吴兴的至交好友,便把典狱长吓得不轻。然而,他并不敢让沈珍珠离开,只将她关在家中,令侍女服侍。

    另一边,严明即刻前往邺城。城中盘查愈发严格,轻易不能入城,他混迹在商团中,终于躲过了盘查。他多方打听,才知沈珍珠被带入典狱长家中,便决定夜里行动救出沈珍珠。

    却不想,典狱长因沈珍珠身份尊贵,只觉得异常烫手,便和夫人琢磨将其送去宫中。典狱长的同胞兄弟正是安庆绪的贴身内侍。他便连夜将沈珍珠送入大燕皇宫。

    大燕皇宫中,内侍急报,“陛下,几日前,奴才的哥哥抓到了一名女子,她为唐军带路,却说是陛下儿时至交好友。因为和唐军合谋是死罪,但是和陛下相关,便想带来请求陛下圣裁。”安庆绪也不犹豫,道,“把人带上来吧。”却见那名女子,正是被唐皇宣布已死的沈珍珠。

    安庆绪满心欢喜,不顾仪态冲上去,一把将沈珍珠搂入怀中,又看了内侍与典狱长,高兴道,“你们二人有大功,赐黄金百两,朕改日另有嘉奖,你们二人先退下吧。”

    这几日来,安庆绪只觉得自己穷途末路,人生已无希望,只剩下被唐军或者史贼打败。然而,命运却将他一直视若珍宝之人为他送来。“珍珠,你竟然还活着。我不是在做梦吧。”安庆绪道。

    “你为何变成这样了?那李俶呢,他为何没有好好照顾你。”珍珠答,“他不知道我的情况,只以为我已死去。他的事于我而言,也只是前尘往事,早已抛诸脑后,现在我只想与我的养父过平静的生活。”安庆绪大笑,“原来,你们二人早就恩断义绝,原来,你口中那个非他不嫁的太湖公子,早就忘了你,在他心中终究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妃子罢了。”安庆绪说道,“来人,上酒。朕要与珍珠痛饮。”

    珍珠却是爱惜身体,不肯饮酒。这些年,她因着身体不爽,所以格外注意保养。“你是身体不好吗,我早就瞧见,你似有顽疾在身,可是昔年我捅了你的那一剑又复发了。我来摸摸脉。”他便为沈珍珠看诊。

    沈珍珠原来并非内伤复发,却是因为昔年旧伤,使她肺部受损,肺叶不全,无法劳累。然而,这些年,她流浪奔波,为生活而苦,加之忧思甚重,以至外强中干,实不可以再受一点苦累。“你竟身体病弱至此。为何不去好好看诊,需知小病不医,及至大病,便是药石无力啊。”安庆绪便不再饮酒,他只将沈珍珠抱起送去内苑自己的卧室,好生看护。

    “安二哥。”沈珍珠听见安庆绪如此说,自然伤心不已,想到自己可能年寿难永,唯一的心愿也不过是与李俶适儿再见一面,却也是由如登天一般。最关心自己的人,竟然是安庆绪,她只觉得命运对他们的安排总是这样错乱不堪。“我不打扰你休息,但是你也不要随意走动,我会加派人手照顾你。”安庆绪并不在寝殿久留,嘱咐完侍女便就离开了。

    严明这番倒是结结实实扑了个空,但是却是没人能再告知他知道珍珠的线索了。次日清晨,他便再次回返唐军。

    这边,独孤婧瑶依旧软禁着刘润,李俶也不点破。“严明哪里去了?”独孤婧瑶道。“你那张地图啊,有的地方写的不甚明白,我便让严明出去看看,踩踩点,不能总让你辛苦。”李俶回答。独孤婧瑶感到心头一暖,“还是夫君最疼惜婧瑶。”而李俶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他总是想起,那日与珍珠相见,若进一步,他便可以认出珍珠,可惜这一咫尺,便是天涯。现下,他只希望严明能早些找到珍珠。

    待到严明回来之前又往愁思岗逛了逛,以免独孤婧瑶相问,自己答不上来。这便到了天黑才至军营。李俶见严明皱着眉头,知事情并未办妥,他也不问,只做商讨军事,几人又开始讨论布阵方略。夜里,李俶辗转反侧,他思忖“风生衣的武艺卓绝,若是他来时还无法相救,大约待我们围攻大城时,珍珠便凶多吉少了。”

    沈珍珠在安庆绪这边却是得到了极好的照料。安庆绪以前只是每日饮酒,与后妃玩耍,而今,他找到了心中所属,便只想专心医好珍珠。他每日清晨必要前往太医署研究医书并和医官们讨论上一番,如此这般,依旧找不到良方为珍珠医治。他有些担心,面对珍珠时,却只说,“你这病耽误得有些久了,须得静心调理,我给你配的药要记得每日按时服用,方可将病症按下。”“谢谢你,安二哥。”珍珠感激道,“若是城破,你要去哪里?”安庆绪道,“城破身死。”

    珍珠的眼神暗了下去,她已猜到会是这般,安庆绪和李俶乃是宿敌,因为自己,安庆绪更是深恨李俶,自然不会投降。安庆绪为珍珠捋了捋头发,“若真有那一日,我也不会让你与我一同赴死的。珍珠,我虽不能像李俶那般权倾天下,但是...但是我想你知道,我是那个永远都以你为先的人。”

    安庆绪将内苑消息封死,使珍珠所在不被外面人知晓,他深恐其他人暗中加害珍珠,每日饮食起居,都由自己幼时府中带来的可靠之人安排,因这些人也与珍珠相熟,故而格外亲近些。

    珍珠因为安庆绪对自己有意,且每日必过来看她,总担心他会越矩做出点事来,然而安庆绪只是或与他闲话儿时乐事,或给他认真问诊,并不做其他。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

    却说,风生衣收到李俶密信,要他前去营救沈珍珠。然而,此间风生衣却因旧日伤病复发无法动身,只得将此事托付与陈周,让他立刻动身,营救沈珍珠。

    陈周到达愁思岗时,并不急着拜见李俶,而是径直前往邺城查看情况。陈周知李俶不日即将攻陷邺城,只得争分夺秒获知沈珍珠下落。他猜测,沈珍珠应该是被安庆绪藏起来了,才至于下落不明。“若是能杀死安庆绪,必是大功一件。”陈周因着从前在金城郡之事被贬,再不受重用,此间只是着急立功,重获圣恩。他心生一计。

    大燕皇宫中,沈珍珠正与安庆绪一同吃着水果看星星,仿佛外面的事情都与这二人无关。这时,内侍来报,“陛下,裴贵妃与王贵妃打起来了,恳请陛下过去瞧瞧。”安庆绪只说道,“打死便罢。”“安二哥,你去瞧瞧吧。”沈珍珠最是不喜惹事,内侍递了个颜色给珍珠,复又说道,“二位娘娘在太后的祠堂内争吵,奴才深恐影响太后英灵。”太后乃是安庆绪早逝的母亲卢氏,而安庆绪是至孝之人,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他又顾及珍珠,便不肯挪步。珍珠又劝解道,“你还是去看看吧,不出事便是最好。我在这等你。”安庆绪这才离开。

    内侍离开时,顺手将一封信偷偷塞与珍珠。因为左右皆是仆从,她只得等清晨无人在侧时在看。她心想,“必是爹告诉了冬郎,冬郎来救我了。”想到这里,想到这么多年终于夙愿得偿,她开心不已,一夜未眠。

    待到清晨,她借着微弱的晨光看信,阅毕,却一下落入了深渊一般。信中所说,竟是要她下毒暗害于安庆绪。如此,陈周才来相救。她不解,困惑,愤怒。安庆绪虽不是什么贤君英主,但是于她有救命之恩。杀他,自然有利于大唐,有利于百姓。可是,珍珠如何能下的了手。况说,若是成功了,安庆绪暴毙,珍珠如何能全身而退。李俶到底是变了,情况如此危急,他竟然还只是考虑自己,考虑江山社稷,全然不顾自己的心境与处境。

    珍珠将信件焚毁,终于死心不做他想。

    数日之后,陈周无功而返,李俶大举进攻邺城。两兵交战,因着唐军人多,且布置周密,很快城落。

    大燕皇宫中,安庆绪已为沈珍珠打点好行囊,并安排亲信送她离开。“珍珠,从此,我便不能保护你了。...无论如何,你需得好好爱惜自己。”珍珠垂泪,道,“不如我们一块走吧。”“不,这是我和李俶之间的斗争,即使要死,我也要堂堂正正的死,我安庆绪兵马峥嵘一世,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快走吧,珍珠,去吴兴,再也不要回来。”

    珍珠随即被送上马车,由四名军士互送,从小道出城。

    沈珍珠回想与安庆绪自幼一同长大,他如何变得如何偏执,如何突然弑父夺位,如何落得城破身亡,这中间隐隐都与自己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觉得又伤心感叹起来。

    这五人从来到林间小道,趁着难民逃窜,得以遮掩身份,却不想竟被严明识出。原来,李俶命严明守住邺城后的一条小路,以防安庆绪逃脱,不想竟遇到了珍珠。

    “臣严明拜见夫人。”严明下马叩首道。

    沈珍珠因怒火中烧,却极力克制。“严大人,请不要为难于我。我已是殿下废弃之人,与殿下没有半点关系。恳请大人放我离去。从此大路通天希望各自安好,互不叨扰。”严明不解,“夫人肯定是误会了,请与某回去,待与殿下见面后,有什么情况殿下自会处理。”沈珍珠固是不肯,而当下情况混乱,严明也不便勉强,只得放她离开。

    这边,李俶闯入大燕皇宫时,安庆绪已放火,大火围着整个宫城,一片混乱。李俶此刻正是焦急万分,因着独孤婧瑶在身侧,他不能直接找,只得自己借着搜查安庆绪的由头,四下找寻。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抓住珍珠,绝不可以轻易放弃。他本可以依着独孤婧瑶的意见,以水淹城,使城中起疫病,邺城自会不攻自破。他又担心珍珠身体,只得冒险选择攻城,此法自然是兵行险招,他只盼安庆绪能给珍珠留个活路,让他得以见到珍珠。

    找了一圈,安庆绪已是自裁而死,而珍珠却是从此下落不明。

    李俶返回营帐时,瞥见严明眼色,知他有事不愿让独孤婧瑶知道,便故意以惩治安氏余党为由,让她与郭子仪在大帐中商议,自己带严明出来说话。

    “殿下,沈氏未死,臣在后方林间小道上驻守,遇见沈氏与四五个军士一起逃走,只是不知去了何处。”严明道。

    “你为何不拦住她?”李俶着急问道。

    “臣...臣...臣拦了,但是夫人说,她与殿下一无半点关系,大路通天,只希望各自安好,互不叨扰。”严明道,“另外,刘润不知为何,竟在帐中暴毙...这...”

    李俶当然知道是谁做的,只是他以为让刘润回去,她必能放心,不会再加害刘润。“是孤的错...”

    “殿下,这个是在刘润身上发现的,可能是沈氏之物。”严明将金栉递与李俶,“某有句话,想对殿下说,殿下勿怪。”

    “你说吧。”

    “良娣与殿下成婚三年,却总不将独孤家军给殿下管束,她在殿下身侧,既是殿下妃子,又是军中将领,故而就连郭将军也十分忌惮她。”严明说道。

    这些李俶如何不懂,只是独孤婧瑶是一个戒备心甚重的人,若不能令她完全冲昏头脑,她总不会信任她,将军令交于他。

    两人返回时,独孤婧瑶正在帮忙布置酒菜。“这大战了一场,我军大获全胜,殿下也劳累了。我独孤家终于大仇得报,婧瑶先干为敬。”她说话变一口饮尽杯中浊酒。

    “婧瑶,你与孤数度同生共死,孤感谢你。你一直与孤在外出征,新伤旧伤不断,之前我让你把独孤家军交于我治理,你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你总是说父兄大仇未报,必要有一日手刃仇人。现在大仇已报,你也该专心调理身体,为孤生一个孩子才是。”李俶摸了摸独孤婧瑶的头,将她搂入怀中,“你是女子,不必事事要强。”

    独孤婧瑶心软,想到这些年自己总在军中操练,未有一刻可以松下一口气,以前用的药也只是时断时续的服用,府中妾室一有两人育有子嗣,可是自己膝下却是空空如也。她点点头,取下腰间令牌给李俶,道,“希望我也能为殿下生个儿子。”李俶欣然接过,并不提其他事,只说,“一定会的。”

    却知,沈珍珠又去了哪里。她并没有去吴兴老家,而是出人意料的选择返回长安。她并不是要去找李俶,只是天下之大,她已无安身之所。在天子脚下,也许不会再遇战事,四方飘零。

    珍珠带着安庆绪给她的几个侍卫在长安扎根开始生活,他们用带了银钱买了一个店面,取名“存菊堂”,仍以种花卖花为生,长安繁华,自然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日子也不再过的哆哆嗦嗦了。为免有人认出,她以面纱遮面,并使仆从称她为“高夫人”,众人皆不知道她与当今太子的过往。

    珍珠极擅料理花草,侍弄的花草或长的青葱可爱,或长的富丽喜庆,且价格实惠,所以很多达官贵人家的总管都前来相买。

    “夫人,秋天有什么好花吗?”来人竟然是宫中的东宫总管张德玉。

    可惜,这一日,珍珠并不在家中。

    “夫人不在家中此时,她祭拜过世的父母了。”仆从答到,“大人,此时最宜欣赏这贡菊了。每年金菊节时,我们夫人都会亲自侍候这些花。”

    张德玉道,“存菊堂的花好,我早就知道了……这样吧,这些都要了,还有墨菊也来一点。晚些时分,我会让宫中派人来取,这是定金。”

    “好嘞”仆从将张德玉送至门口。

    珍珠回来时,已是傍晚。她雇了个姆妈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回家时已有热饭热菜可以吃了。晚饭吃过,她到店铺里转了转,发现早上的菊花都已被送走,虽说这个店来的大主顾也多,但是全都要的却不多见。

    “这是怎么回事,今天又是哪家的贵人买了这么多花。”珍珠问道。

    仆从答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宫里的,口气有点大。不过这花,现在开的正好,多卖点,咱们秋天整点螃蟹吃,夫人,你说是不是。”

    “宫里?”珍珠有些疑惑,她只盼不是李俶他们,又听得仆从玩笑,道,“行啊,我们一起努力,今年干的好,一起吃好吃的去!”

    这边,东宫。张得玉正在收拾买了的花草,因着张后与东宫矛盾越来越多,李俶便不允家里的孩子们出去赏花玩耍。他让张得玉采购花草摆在庭院里,使他们可以在这一小片天地里感受到些许快乐和惬意。

    李俶尤其在意世子适儿,适儿已经七岁。因为母亲早早离开,他启蒙比普通孩子更早,更加聪慧,李俶对他更是严格。他从不提母亲珍珠的事,只把思念放在心里,这点和李俶一模一样。但念及他还这般年幼,众人都感慨世子乖巧懂事。

    她返回卧室休息,越发不敢深想过去,只得倒下睡觉,终于一梦到天亮。

    金菊节过,因这花草深得各房女眷喜爱,李俶便让张得玉常弄些放在府中,如此张得玉便差人经常来到存菊堂订货。

    “下次,可否麻烦你们帮我送到宫中,这天气越发冷了,出来一次甚是不方便。”来的并不是张得玉,而是其他下人。

    “这,我可做不得主。”仆从道,“夫人今日正好在,您可以自己问问她。”

    公公于是走进房间,“夫人,我们也是您这里的老主顾了,因这里离宫中有些远,下次我们多订些,可否麻烦您给我们送进去。”

    珍珠看看那人的腰牌,“禽鸟纹?你们是东宫的人吗?”

    公公道,“是的,我们来这里好几次了。因为世子和女眷们都非常喜欢您这里的花,故而太子殿下让我们过来采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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