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是吝啬的，天色总是阴沉沉的，寒意沁人。酒坊车间里倒是热乎乎的。早上蒸馏了一锅酒，工人用蒸锅中的热水浸泡高粱，又将浸泡了两天的一缸高粱捞出沥干，倒入锅中初蒸。蒸汽弥漫着整个车间，浓浓的，暖暖的，还散发着阵阵酒香。两个小时后，一锅高粱出锅了，出锅的高粱开着口，黏糊糊的，被工人从锅里舀出来摊在晾房里降温。摊晾的时候，工人赤膊上阵，用大铁锹不停地翻动着冒着热气的高粱。差不多半小时，温度由出锅时的八九十度降到了三十几度。这时候开始拌曲翻搅，彻底翻搅两遍后加了一袋干蒸过的稻壳，接着继续翻两遍。工人挥汗如雨，一堆红高粱瞬间变成了红黄相间的平面几何图案，再摆弄成一个长方形，将准备好的酒糟覆盖在上面，四周插上温度计开始糖化。我看了一下温度计，36度，工人翻糟的速度真是快，把握温度的过程很棒！由淀粉转化成糖需要十几个小时，糖化好就可以入窖池进行发酵了。
我松了口气，一看表已经是上午11点多了。老曾走过来说：“中午吃什么饭呢？”
“吃饺子，韭菜鸡蛋馅儿的。”我笑着说。
老规矩，他和面擀饺子皮，我调馅料。他口味有点重，我口味清淡。我在馅里倒入少许千禾零添加酱油，撒了点虾皮，将炒好的鸡蛋放入盆中一起搅拌均匀后即可。韭菜中不需要放盐，鸡蛋里已经加盐了，韭菜不放盐就不会出水。老曾开始包饺子了，我则去车间查看糖化的温度。温度由36度下降到29度，我立刻在上面盖上了麻袋，温度呈上升状态。
刚走出车间，手机响了，一看是老姚打来的，还不等我说啥，对方一口浓重的耀县口音：“老兄！你的酒坊在哪呢？你给我发个定位，我和段总马上到！”
哦，中午12点了，正是饭点儿！我赶紧去后院菜园里拔了一把萝卜缨子，在厨房用清水冲洗干净，下锅焯水，捞出沥干，切成寸段，放入花椒粉和一点盐，烧油炝锅，在上面倒入少许醋，搅拌了一下装盘上桌。
老曾笑着说：“姚总是你的好朋友，这萝卜缨子也能上桌？”
“最简单的就是最好的！萝卜缨子营养成分丰富，平时还吃不到呢！”我一边说一边往开水锅中倒入半碗花生米，加入花椒和盐煮片刻，一盘花生米也上桌了。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的噪音，老姚来了。我赶紧出门，老姚已经下了车，我向他拱拱手，段总腆着大肚腩也从车里出来了。
老姚笑呵呵地说：“几次想来看看你的酒坊，总是脱不开身，今天单位上事不多，我叫上段总就来了。哦，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蛮不错的！”
退休了，突然对固态发酵的纯粮酒产生了兴趣，就选长安原下的窑洞酿酒。想不到一发而不可收拾，不经意间，让自己变成了酿酒师。
“听说你在农村插队落户的时候就会烧酒？”老姚笑嘻嘻地说道。
“那时候在河西走廊西部都是包谷酒，可比不了现在的高粱酒哟！”我用手指着库房里成堆的高粱，“包谷甜，高粱香。”
于是乎，他们纷纷用双手捧起高粱贴着鼻子，嗅着高粱的香味。
我陪他们参观了车间和窑洞，两口窑洞里摆满了大酒缸。老姚掏出手机拍照，并不时感叹着：“这窑洞忒接地气了！洞藏才是王道，酒在恒温条件下才能达到最佳的状态！”
我从窑洞里抱起一坛3斤装的60度洞藏系列的封坛酒，说笑着来到餐厅。餐厅和厨房是一个大通间，灶台上冒着热气，老曾煮好了头锅饺子，盛盘上桌了。还不等老曾调好蘸汁，几个人已经拿着筷子开吃了。尽管开着电暖气，门和窗户都是开着的，餐厅里还是感觉有点冷。
开坛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几个男人禁不住地向着酒坛微笑着围拢过来。我用开水温了一壶酒，给三个酒杯里斟满酒，大约因为是太冷的缘故，几个人站着喝酒。段总要开车，不能喝酒，津津有味地吃着饺子。
“嗯——厚重！正经粮食酒，这个味道我喜欢！”老姚抿了口酒说，“现在的液态调制酒喝不成了，甜丝丝的，香精味儿太浓了！”
我举起酒杯说：“喝少点，喝好点！”
段总端起酒坛用鼻子闻一下：“高粱的香味，很纯正，与台湾金门高粱酒一个味道！我真想喝一杯！”
“我压根儿喝不了酱酒，闻不得那种味道！”老姚猛喝了一杯，“这是什么香型呢？”
我小抿了半口酒说：“这属于清香型。当然我们也有53度酱香和52度浓香型的老酒。”
老姚又大喝了一口酒说：“以后这60度清香型的高粱酒就是我的基本口粮了！待会儿给我先灌一桶散酒！”
“我不喜欢浓香型的川味酒，喝起来水垮垮的，香味刺鼻！就喜欢酱香和56度台湾金门高粱酒。喝起来醇厚饱满！”段总接着老姚的话茬说。
我笑着说：“众口难调嘛！只要是顺口的就是最好的！”
老姚与我和老曾碰了一下杯：“把60度的高粱酒给我和段总各封一坛，摆在家里大气嘛！”
“弄20斤的坛子，才算大气上档次！“段总夹了个水饺说。
“好嘛！景德镇的坛子！来，走一个！”我笑着举着酒杯说。
于是又是一阵啧啧赞叹的表情，几个人都不停地咂嘴咂舌，似乎都是馋酒的主。
“哦，这萝卜缨子也很好吃呢！”老姚啧啧称道。
“萝卜缨子VC的含量是萝卜的两倍以上！”我喝了一杯酒说。
“哼，这饺子忒好吃了！”段总一边吃着饺子一边说。
我咬开一个饺子，发现韭菜很鲜嫩，也没有变色，绿油油的，想不到不蘸汁更好吃！
“尤其是饺子就酒不蘸汁更有味道！”段总吃得有滋有味的，说着他的感受。他在灞河边上开着一家餐馆，名为煮厨餐厅，生意兴隆，尤其是婚宴酒席从春天到秋天的双休日从来都没有中断过。也许他吃惯了馆子的味道，乍一吃这山里的素饺子才觉得特别适合自己的口味。
老曾除了喝酒还要操心锅里的饺子，他催着大家趁热吃，我则时不时地与老姚抿一口。几杯酒下肚，身上倒也觉得有点热了。几个人围着餐桌晃动着，喝酒的时候往前凑，夹过菜后又开始挪动脚步，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光景，几个人站着将半坛酒喝尽了。
酒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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