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传言,白狐的心头血可以医治百病,长生不老。」
我是一只白狐。
我究竟是在何时于何地诞生于这由雪铺就的山中,已经不甚清晰了。
我的族群,我的母亲,也已经不知去向。
记忆中,只有母亲的一句话。
“不要把自己的心头血给人类,人类是贪婪的,永远是贪婪的。”
我将这贮存于记忆中唯一的一句忠告铭记于心中,见了人类便躲在那白雪堆出的天然屏障中,任由白色的毛发与雪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他们。
直到,我遇见了那个男孩。
遇见那个男孩,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阳光懒懒散散落在雪上,有着微微的温热却不足矣让积雪融化,我趴在唯一一块冰雪消融还留存着微微温热的石头上,微微阖眸享受着难得的一刻。
突然间视线被一抹大红笼罩,只见得一个身着红色大袄的小男孩蹲在雪地上揉着眸子,但泪珠却从指缝间溢出,像极了清晨时从树叶上落下的露珠。
心中有了几分好奇,曾经听路过的同类说,人类的泪珠是滚烫的。
从石头上坐起,慢慢踱步至小男孩面前,重心向后坐在那雪地上望着男孩,探出小肉爪欲接住那泪珠,泪珠滴在爪上并非是能将自己烫伤的程度,却也能感受到几分热度。
“小狐狸……?”男孩似是从指缝间望见雪地多出了那一分雪白,放下肉手望着自己,脸颊因为受不住寒冷染上几分苍白,唯有腮帮子处有着不自然的红晕,像极了那裹着面粉的粉团。
小粉团。
心中默默给对方安上了个绰号正洋洋得意之时,身子却倏地腾空,只听得人几分奶味的声音响起。
“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家?那是什么?
正欲疑惑却因着从小便养了畏高的性子只得在空中挣扎,挥舞着爪子想从人手中挣脱。
小粉团见了这番情景眸中笼了几分失落,将自己放下后带着几分哭腔开口。
“小狐狸……你还是回家吧……”
哎……拿你没办法,看在你比较好吃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救你罢。
重心重回身体之时回首望着小粉团泫然欲泣模样,走了几步后见人无所反应只得按捺着性子张口咬住那棉花制成的裤子向前,小粉团终是明白了自己意图。
“你是要……我跟你走?”
微微颔首便向前走去,身后小粉团亦步亦趋,渐地从原本模样变得话痨起来。
“呐呐小狐狸,你知道吗,人间可好玩了!”
“呐呐小狐狸,我可以唤你阿白么?你不回答就当你同意了哦!”
“阿白——”
心中不免觉得烦躁,若非是自己无法动手,真是想寻块石头塞进小粉团口中好堵住那喋喋不休。
终是闻得那人声鼎沸,小粉团眸中晕了几分兴奋,从口袋中摸出一块系了红绳的玉佩挂于自己脖颈上。
“阿白,这个送给你,谢谢你!”小粉团在自己鼻尖落下一吻后便投入了那车水马龙之中,只留下自己悻悻摸摸鼻尖被吻过之处,再碰了碰那白色玉佩。
真是的……
不过……这玉佩好生眼熟?
脑海中出现了副情景,是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依旧是明朗的午后,但雪地上却是遍地的曼珠沙华。
晃晃脑袋挥去思绪,思索此地不可久留便匆匆离开,殊不知命运结成的罪恶之网此时悄然滋生。
一晃已是十年,依旧是那个晴朗的午后,自己趴在石块上把玩着挂于脖颈的玉佩,想着若是小粉团还在还是怎样一副光景,但眸中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
少年一袭藏青色中山装,脸颊白皙似雪,却因为不适应而生出几分红晕。
像极了某个孩子。
那少年回眸,四目相对间已与自己记忆中的小粉团重叠,刚想过去却见得小粉团背后出现几个手持棍棒的人类,趁小粉团惊喜间用尽力气向他招呼过去。
毕竟是文弱书生,小粉团受不了此番拳脚终是倒地。
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跑至人身边,想起那传说。
「江湖有传言,白狐的心头血可以医治百病,长生不老。」
母亲唯一一句留下的话回响在耳边。
“不要把自己的心头血给人类,人类是贪婪的,永远是贪婪的。”
“小狐狸……你回家吧……”
“我唤你阿白可好?”
正欲放弃间,小粉团的话语出现在脑海中。
母亲……对不起……
露出手中利爪刺向心口的刹那,玉佩摇晃间晃了自己的眼。
正失去意识间,只听得一个冰冷的声音。
“畜生果然是畜生,竟然如此好骗。”
那不是小粉团!那不该是他!
记忆中的一幕幕浮现出来,只见雪地中躺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嘴角勾着几丝嘲讽,一边的男人笑得阴森,胸口的玉佩微微摇晃,与自己身上的那块如出一辙。
“记住,不要把心头血给人类。”
人心为网,由欲望与欺骗编织而成,将名为“初心”的东西困于其中,无法挣扎。
意识消散前,最后一点记忆浮现出来。
“毕竟……白狐的血……是无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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