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第二天晨读，我问郑榕榕有没有发现孙悦欣异常，郑榕榕说没注意，她两一个睡上铺一个睡下铺，而且距离那么远，如果不刻意观察，谁也发现不了什么。
我想把昨夜在宿舍楼梯口遇到孙悦欣哭的事告诉郑榕榕，犹豫几次没告诉她。也许孙悦欣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而且我也不了解事情原委，不能因为自己无心之言给孙悦欣带来不必要烦扰，从而避免我和她的产生不愉快。我和吴彤彤因为一件小事闹翻就是一个例子，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我很想帮孙悦欣，但不知道如何帮她，更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我帮助她。这让我很纠结，有时乐于助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仅要给予实质性帮助，还要顾全对方面子，一时考虑不周，就会好心办坏事。
我知道郑蓉蓉除了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不好再说孙悦欣半夜一个人哭的事。
汪洋在近几次月考中数学成绩优异，几乎每次都是班里前几。我不确定他是否有数学底子，数学底子是否扎实，还是最近勤奋学习所得，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他被班主任（班主任是数学老师）调换了新座位。通过新座位能够看出，汪洋成了班主任眼里得意门生。汪洋的新座位位于教室右前方第三排，距离前面黑板很近很近，距离讲台很近很近，瞬间和班长高一鸣同排，与往日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大家都知道这是班里不成文的规则，一个座位就能反应成绩排名，排名在前的，座位相应靠前，反之坐在后面。我知道汪洋通过他自己的刻苦努力终于在班主任心目中赢得了一席之地，这是他应得的。吃饭时，汪洋在教室边吃边学，课间十分钟，汪洋还在低头学习，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用功。我自认为自己已经够努力，够刻苦，可是和汪洋比起来，我依旧没他做的好。
原来这个世上，单比努力，永远有人比自己更加努力。如果自己再不努力，分分秒秒被比下去。
我的新同桌是个胖胖的男生，身体把座位的所有空间沾的满满的。我从他身旁过时，他需要走到过道上给我让出位置，我才能坐会自己座位。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烟味，由于我厌恶烟味，也就厌恶他，不喜和他说话。我没想到一个学生竟然如此爱抽烟，抽完烟也不知道抹掉痕迹。要是他从班主任跟前走过，班主任肯定现场就能揪住他抽过烟。可是，班主任从来不会关注一个学习差的学生，班主任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放在一个差生身上。对此，我们这些所谓的“差生”也不把班主任说的话放在心上。如果哪天被班主任叫去说教一顿，我们一定会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可见，我们这些学生在老师眼里是多么透明，简直是空气人。
有次，我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很爱抽烟，他说他不会抽烟。至于他会不会抽烟，和我没有关系，只是他身上烟味太大了，熏的我很难受。本来我就对烟味过于敏感，有一点点烟味儿，我都能闻到，而且闻到烟味浑身难受，胸口闷的喘不过来气。
这让我和张海峰的关系比之前更近一步，不过我很少和张海峰讨论学习，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是讨论除学习以外无关紧要的事情，讨论最多的就是课外书，小说之类。
汪洋的离开，多多少少刺激了我们坐在后排的这些学生，导致两极分化的局面，有的差生自暴自弃，有的差生拼命学习，仿佛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会放弃，都能有机会离开这个老师看都不看一眼的地方。唐亚飞比往常老实许多。虽然唐亚飞学习不拔尖，但是他数理化特别好，我在数理化不懂的地方都会主动问他，他会毫无保留地给我讲解清楚。
这个时候，死气沉沉的氛围才会有所改善，好像只有这个讨论学习的时刻，才让我觉得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活力和向上的精神。
一周以后，我在下午课间的厕所遇见孙悦欣。当时我从厕所出来洗手时，不小心撞了人，抬头一看是孙悦欣。我俩都很惊讶，笑着说缘分啊。我们一边说一边往教室走去。本来我想对孙欣悦说趁着课间一起在校园里走走，好久不见了正好聊聊天。我见她朝着教学楼走去，便不好意思开口。
走到一楼教室楼梯时，孙悦欣说，姐，我告诉你个事。我说什么。孙悦欣说姐，上次我家里出事了，我姐姐在纺织厂上班，当时不小心手触到机器，右手五个手指头全没了，整个手差点被卷进去喂了机器。
我震惊地看着孙悦欣，一时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真人真事，而孙悦欣却很平静。看来，孙悦欣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从悲伤里走了出来。
一想到孙悦欣年纪不大，她姐姐年纪也大不到哪儿去，以后怎么嫁人，怎么生活，我不免为她姐姐担忧。
孙悦欣说，丹宁姐姐，你会不会生我的气。我不明白地问为什么。孙悦欣说你会不会怪我现在才告诉你。我说不会，我能理解。孙悦欣说丹宁姐姐，你以后会不会看不起我。我说不会。孙悦欣又说丹宁姐姐，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我说我会的。
孙悦欣说丹宁姐姐，谢谢你上次送我回宿舍。
我犹豫自己还要不要安慰她，她见我没说话，很礼貌地说丹宁姐姐，你回教室吧，晚上来宿舍找我玩，好久没见你，我都想你了。
孙悦欣这番话，让我大受感动。通过这次谈话，我知道她把我当成了朋友，她信任我才告诉我这件令人难过的事。同时，我也理解了那天半夜她为什么哭的那样悲伤。我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我想换成谁，都会难过的大哭一场。如果是好事，还能告诉自己的同学，如果是坏事就不能告诉自己的同学，只有自己的装着这个悲伤的秘密独自前行。看来，孙悦欣也是一个自尊心强的女孩儿。我不由双手握住她的手，想要传递她一些力量和温暖。我想，有时候肢体动作要胜过千言万语。
孙悦欣说我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而不是可怜我同情我。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有时间我去宿舍找你。快要到教室走廊拐弯处，孙悦欣叫住我说丹宁姐姐，你除了喜欢听小虎队的《爱》还喜欢他们什么歌。我说小虎队的歌我听的很少，我只听过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我觉得这首歌特别好听。
孙悦欣说这首歌好听是好听，就是伤感，这是吴奇隆当兵入伍时唱的一首歌，陈志朋专门去车站给他送行。我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首歌好听。
孙悦欣笑笑说，姐姐，你看过这首歌的MV吗，我说没看过，只是听人放过这首歌。孙悦欣问我会唱吗，我说不会。
孙悦欣说丹宁姐姐，快要上课了，你赶快进教室吧，我也该走了。
陆陆续续，我收到了多家通过作文比赛的海选通知书，我并没有参加。我所有的重心依然放在学习上，我知道家里根本没那么钱让我造，我只能默默做我想做的事，不管结果如何，只求问心无愧。
晚饭后，杨丽娜来教室后面找我问我教室熄灯后还在教室学习吗，我问她什么事。杨丽娜说今天晚上熄灯后想和我一起学习。自从听说孙悦欣姐姐出事，我就想晚上去宿舍找她和她谈谈心，减轻她的心理负担。我不知该怎么给杨丽娜解释，一时不知所措。
唐亚飞见我开小差小声提醒我杨丽娜正在等我回话，我说我不确定。周围的人都笑了。我心想有什么好笑的，却像吃了一只苍蝇说不出话来。
唐亚飞依旧看着我像是他在等我的答复，还好郑榕榕看出我的窘迫，急忙帮我解围说，丽娜，你有没有蜡烛，你要是没蜡烛，我给你一根，正好我刚买的一把还没拆开用。郑榕榕说完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一袋蜡烛，抽出一根新的，递给杨丽娜。
杨丽娜说榕榕，谢谢你，我先不用了，要是丹宁今天熄灯后不在教室学习，我也不学了，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郑榕榕说，真不巧，今天晚上熄灯后我也不在教室学习，要不你改成明天，明天晚上熄灯后我和你作伴在这儿学习。
杨丽娜说，明天也行，你们不在我也不学了，想着和你们一起做个伴。我看着杨丽娜远去的身影，反应过来后刚想叫住她。唐亚飞说区长她走远了，她说明天也行。我问唐亚飞如果自己的亲人突然遭遇不幸会怎么办，唐亚飞一脸不解的看着我说你怎么了区长，你别吓我。我顿时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很突兀，就说没什么。
晚上，我没去找孙悦欣，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想安慰她，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这次晚自习一结束我就回宿舍了，走之前唐亚飞还在教室里认真学习。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少见。我走的时候，唐亚飞从座位上“嗖”地站起来，问我区长你要干什么去。我说回宿舍，还能去哪儿。唐亚飞问你回去这么早干什么。平常你不是很晚才回去吗。我说你这次不是还没走吗，凡事总有个例外吧。
唐亚飞诚恳地说，李丹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说没有。唐亚飞说你肯定说谎，今天你有点反常。我皮笑肉不笑地说真的吗，我怎么没觉得。唐亚飞说你真的没事吗。我说有事也不告诉你。
唐亚飞长松一口气，抚摸自己胸口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遇什么事了。我说你是不是盼着我有点什么事儿。唐亚飞说李丹宁，天地良心，我有那么坏吗。我说坏是真坏，好是真好。唐亚飞笑着说我就当你夸我了，不过这话说的很公道，我爱听，现在你可以走了。我听着唐亚飞说的话觉得特别别扭，说唐亚飞，好好学你的习吧。郑榕榕看了我两一眼，忍不住笑了。
我只好对张海峰说，同桌，你怎么也不回去了，今天大家都怎么了，平常你们不是一放学就回宿舍吗。张海峰学着我说凡事都有个例外吧。我被张海峰说的又坐在座位上说，你们都不走，就我一个人走，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走，感觉走早了像罪犯一样不可饶恕。
唐亚飞和张海峰相视一笑，好像完成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唐亚飞笑着说，老张，你好好的为什么不让区长回宿舍。张海峰说我什么时候不让她走了，不让她走的是你吧。唐亚飞笑着说区长是学习劳模，怎么能比我们先走呢，要走也是我们比她先走才对。张海峰笑着旋转手中的书说，你管的真宽。
我始终无法静下心学习，如坐针毡。没多久，高一鸣在教室前面喊老唐走喽。唐亚飞说等会再走现在回去有点早。高一鸣不耐心地说，走不走，不走我走了，你用功学习，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大家一阵哄笑。
唐亚飞说你少来，我要向李丹宁同学学习。高一鸣朝后排走来说，你心里搞什么鬼，别以为我不知道。唐亚飞笑着说滚，我能搞什么鬼，李丹宁同学学习这么上进，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我越听越不是味儿，真想拿书打唐亚飞，但还是忍住了。高一鸣说你算了吧，赶紧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在这儿滥竽充数，也不嫌丢人现眼。
唐亚飞开始收拾桌子，卷子，笔，规整的整整齐齐，最后不情愿地说一鸣，你也发挥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劝劝李丹宁同学别整天趴着学习，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早点回去，别老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也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我听这话特别刺耳，心想唐亚飞又欠收拾了。每次在高一鸣面前，唐亚飞非要扯上我，本来和我没关系，经他一说没关系好像也得有点关系，总感觉唐亚飞就是故意的，最让我气愤的是周围人还看的津津有味。
张海峰小声问我怎么不走了，我强忍着坏脾气说等会儿。张海峰没再说话。我无法静下心学习就问郑榕榕和我一起回不回宿舍。郑榕榕思考几秒说回。我们整理好书桌，正要走的时候，唐亚飞和高一鸣也要出教室。
真是冤家路窄，我是说我和唐亚飞，至于高一鸣直接忽略不计。之前我还没那么讨厌唐亚飞，现在特别讨厌他。
我和郑榕榕走在前面，唐亚飞和高一鸣走在我们后面，距离相差没几步。我和郑榕榕谁也没说话，只有唐亚飞和高一鸣两人说话。走到走廊尽头楼梯口时，唐亚飞突然说李丹宁，你们走那么快干什么。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唐亚飞特别无赖，泼皮。
我暗自用力拽着郑榕榕头也不回往前走，想要甩掉唐亚飞和高一鸣。谁知道唐亚飞紧跟不放，以至于和我们并排，最后走到我们前面。
唐亚飞和高一鸣一步顶我们两步，我和郑榕榕一步跨两个台阶，他两一步跨四个台阶。我们四个像是参加一场比赛看谁能最先下楼。高一鸣说老唐，人两都不理你，你干嘛还要倒贴，你还要不要脸，这要换我，早就没脸见人了。唐亚飞说老高你不能这样说，我又没干坏事，我关心同窗有错吗，一个是我同桌，一个是我后桌，这关系够近吧。
高一鸣说你见好就收吧，再怎么说一个班里的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终于到了楼下，我和郑榕榕正要跑着回宿舍，故意躲开唐亚飞和高一鸣，我和郑榕榕都不想听到他两对话。
我和郑榕榕一起跑回宿舍，站在宿舍的走廊上依稀能看见唐亚飞和高一鸣远去的背影，他们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色。我抬起头望着夜空，天上什么都没有。教学楼的窗户里发射出丝丝缕缕的灯光，那些窗户像是窟窿，更像满目疮痍的伤口。
我没有去郑榕榕宿舍找孙悦欣，那天晚上我犹豫很久也没告诉郑榕榕关于孙悦欣的事情。
第二天晚上，我在学校小卖铺买了十块钱的零食，晚上给了郑榕榕，让郑榕榕代我送给孙悦欣。郑榕榕问我为什么，我说她帮了我一个忙，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就给她买了点零食算是一点小小心意。郑榕榕笑着说那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啊，你真实诚。
我问郑榕榕孙悦欣说了什么，郑榕榕说小悦悦说你是个好人，心地善良。我说她没说别的吗，郑榕榕说她都不好意思见你了，你们两到底怎么了，你还给她一兜零食，我都吃醋了。
我说怪我没想周到，我晚上下学送你一兜。郑榕榕笑着说我开玩笑的，傻孩子，你还当真了，以后还能不能开玩笑了。我被郑榕榕说的不好意思，说我可不是开玩笑的。郑榕榕说等以后机会多的是，也不急于一时，我先给你记着，到时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一辈子也别想还清了，你忘了我也忘不了。
郑榕榕很少开我的玩笑，我知道她是宽慰我，不想让我过意不去，说行啊，到时候我就耍赖，直接说不认识你，到时候气的你直跳脚。想起郑榕榕跳脚的滑稽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天知道郑榕榕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大高个女孩儿跳脚会是什么样子。
课间，我问张海峰如果有一天我和他遇见，却不打招呼，他会不会怪我。张海峰思考几秒说不知道，反问你呢。我说我也不知道。
张海峰笑着说别那么悲观主义，我们见面没有问好不代表我们不认识，我们只是不好意思打招呼。吴彤彤男同桌又在哼唱那句：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我抬头望着窗外，天空没有一只鸟儿飞过。走廊阳台处的栏杆旁站满了学生，他们有说有笑，他们的笑脸纯真灿烂。
这个时候，他们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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