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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心里 - 草稿

家在心里 - 草稿

作者: 洋槐花开 | 来源:发表于2021-01-02 20:15 被阅读0次

    她推开了朱红色的铁大门,小院里一个佝偻的背影,阳光下晃动着稀疏的白发,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木椅里,贪婪地吮吸着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阳光。推门声,脚步声,呼吸声,都没扰搅到小院角落里那八十多岁的老妪,她想,她应该是已丧失了听觉。

    她环视了一下小院,三间瓦房的主屋,坐北朝南,依旧是儿时的土坯墙,冬暖夏凉,略加修饰后,也别样地雅致,温馨。侧屋是用青砖垒砌成的三间瓦房,坐东朝西,墙面没有修饰,露着青色的砖,也别样地古朴,隽美。儿时,侧屋里曾经养着一头通身黄毛,性格温顺的老牛,侍弄老牛是儿时最开心的事,夏日里,为老牛割草,拍蚊子,冬日里为老牛,劈柴,生火,梳理毛发,清理牛粪,拌草喂料,忙得不亦乐乎。时隔多年,仍能忆起,冬日的晚上,一家人依偎在老牛身边烤火的场景,老牛温顺地躺在她们身旁,它的眼睛里有水一样,清亮的东西,儿时的她想也许是烤火的烟气熏的它的眼睛流泪了,它的眼睛大而圆,还是双眼皮,它的目光慈祥而又温暖,它的嘴巴不住地倒嚼着,她嗅到阵阵麦草的清香,和着那囗里流出的白色液体。老牛是她儿时最好的伙伴。农忙时老牛拉着家里的木制架子车,运粪,运粮,运柴禾,赶集……母亲是驾驶员,鞭子在空中轻轻地一挥,发出脆亮地响声,老牛便开始出发,她坐在母亲的身旁,坐在散发着麦草清香的牛车上,晃晃悠悠的舒服的要睡着,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侧屋的西南角是厕所,紧靠着厕所的东边是猪圈,儿时的这里曾经养育着一头白溜溜,胖乎乎的小猪,小猪不像老牛那样沉默寡言,温顺有加,它每天早上哼哼唧唧地闹着饿,吃起饭来狼吞虎咽的,猪食槽的周围溅了一圈的食物,小猪那红润透亮的耳朵忽闪忽闪的,她用小棍拔弄小猪那摆来摆去的尾巴,小猪扭了扭肥肥的小身子,仍旧吃得有滋有味的,完全不理会她的淘气,她无趣地走开,又听到小猪哼哼唧唧的叫声,她才迈了几步的脚又欢快地跑回,这是小猪呼唤她的声音,只有她才听得懂小猪的语言,大人们是不懂的,她从压水的井旁找了个圆圆的小木棍,轻轻的给小猪挠痒痒,饱餐过后的小猪,慵懒地躺在地上打起呼噜来,她用小木棍时不时地挠一下小猪那大大的鼻孔,小猪扭了扭头,有长长地鼻涕流出,她捂住嘴巴不让笑出声,阳光下,那打着呼噜的可爱小白猪,是儿时最好玩的宠物。

    她收回了记忆,望了一眼老妪,看到了青色院墙上密密麻麻的仙人掌,那是她和兄长一块种的,以防小偷翻墙偷东西。那时,兄长蹲在高高的院墙上种仙人掌,她踩在小凳子上用一个白色的大洋瓷茶杯,递土,种好后,兄长像爬树一样,攀着院墙旁的木电视天线杆子,哧哧溜溜往下爬,一溜烟安全着地,她心生仰慕,兄长在她的心中,好似一个无所不能的勇士一样伟岸,她是兄长最忠实的粉丝。兄长会用高梁杆子扎装蛐蛐的笼子,那小巧精致的笼子,留着小小的门儿,用红毛线系着,飘着五星红旗升起般的自豪与快乐;在和门口小伙伴们玩X拍纸牌的游戏中,他总是常胜将军,他有他的绝招,他把衣服扣子解开,呼扇呼扇的,衣襟生风,再用力一摔,纸牌就乖乖地翻了个跟头,纸牌翻了面就是赢了,谁赢纸牌归谁,纸牌塞满了衣服上所有的囗袋,实在没地方装了,她往往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捡起丢在地上的纸牌,装在自己的口袋里,那仰起的小脑袋里全是骄傲,和着小伙伴们噘起的不服气的小嘴巴,还有那紧张的小脸庞,不服输的劲头,赛一局又一局,汗湿了衣衫,那用废弃的旧课本折叠成的纸牌,五颜六色的,塞满了鸡窝,把正下蛋的老母鸡惊扰的咯嗒,咯嗒,满院子跑,才不管它呢?反正母亲在田里还没回家,小猪,老牛更不会告密。

    夏日里,兄长爱和小伙伴们去村边的小河里摸鱼,洗澡,他们光着腚,在小河里扎猛子,摔菜瓜,浮水,像鱼儿一样在水面跳跃,兄长是不会带她的。他们玩够了,耳朵贴在滚烫的电线杆子上,吸掉耳朵里的水,耳朵拿起时电线杆子上湿了一个圆圈,耳朵热热地舒畅,赤着晒得黝黑的臂膀,挥舞着衣衫,他们吼着当时最流行的歌曲《亚洲雄风》,"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聒躁声和着树上的蝉鸣,在滚烫的乡村小土路上翻滚,荡漾,他们才不管呢?大人们正在午休,暑假作业也被远远地抛在脑后,没人唠叨,没人约束,他们犹如小土路旁,荒地里的黄蒿,肆无忌惮地往上生长着,任性地挥洒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少年时光。那黝黑,赤红的笑脸犹如地里的红高梁。

    最美妙的莫过于放寒假了,一夜大雪过后,院里铺上了洁白,浑厚的棉被,那刺人眼的银白色透过木制的小小窗棂唤醒了熟睡中的孩童,她和兄长麻利地穿好棉衣,推开朱红色的正屋木门,雪要溜进屋里,亮晶晶的一片,前院邻居家那高高屋顶上的瓦松也披上了洁白无暇的婚妙,甚是晶莹动人。她们悄悄地溜进侧屋,找出大扫笤,铁锹,开始铲雪,不一会功夫,红萝卜似的手心,开始微微冒汗,兄长让她蹲在铁锹上,兄长飞也似地拉着铁锹柄转圈,她双手握紧旋转的铁锹柄,屏住了呼吸,心里却偷偷地乐开了花,现在的旋转木马,又怎能与这相提并论呢?她心里自言自语。

    把雪聚拢成一个小雪堆,兄长开始堆狮子,兄长好似一个雕塑家,他拿着铁锹,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狮子那雄壮,浑圆的轮廓便跃然于眼前,狮子堆在牛屋的门口,头正朝向小院门口,尾正朝向主屋门口,昂首挺胸的立在院中,引来门口小伙伴们的围观,狮子的尾巴活灵活现像是真的,狮子的牙是那样大那样白,看着有些吓人,狮子的眼圆瞪着,透着一股威严,狮子的腿粗粗的像四根柱子,兄长用铁锹轻巧地铲出双腿之间的积雪,露出狮子那浑劲的下腹,她感觉那狮子似要腾空跃起,窜上前院邻居家那高高的屋顶,迎娶那晶莹剔透的瓦松姑娘。她们津津有味地对狮子评头论足,不肯离去,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吃饭声,大人们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柴火锅里的饭食已快凉了,鸡了,猪了,还等着饭后的刷锅水充饥呢?当太阳逐渐升起,照到小院时,狮子一点点在融化,小伙伴们一脸的失落与不舍。

    院墙上的仙人掌,繁殖力,生命力都很强,扎根在院墙上那稀疏,贫瘠的泥土里,憋足了劲儿似地疯长着,繁衍着,生息着,耸立在院墙上,展露着白色的锋芒,吸收着日月之精华,饱满的碧绿身躯,喝足了雨露之甘甜,赏尽了星辰之灿烂,天地之灵气,倔强地,挺直了脊背,傲然挺立着,默然地,陪伴着小院里如水的时光,儿时的咿咿学语,幼时的天真烂漫,少时的无拘无束,青年时的淡淡清愁,成年时的满目苍桑,老年时的步履蹒跚。品尝着小院里的一壶浊酒,欢聚时的笑语欢声,离别时的肝肠寸短。

    老妪的背影后是一个红薯窖,现在已经填满了泥土,铸上了水泥,略微凸起一圈圆圆的痕迹,那是窖口。那时父亲站在窖口拿着一根长长的粗麻绳,她和兄长争先恐后地让父亲把绳系在她们的腰间,伴随着哧溜溜的绳子撞击窖壁泥土的声音,她已滑入红薯窖里,仰起头,看到一小片圆圆的天空,和兄长调皮的脑袋瓜子,他故意用脚把上边的泥土,踢进红薯窖里,要迷她的眼睛,她眼疾手快地躲开了,窖内弥漫着红薯的醇香,和着泥土的芬芳,还有与人隔绝后的悠静,不由自主地,她把蜷缩着的上半身,舒展开来,俯躺在醇香红润的红薯堆上,悄悄的闭上了双眼,把红薯揽入怀中,嗅着它的芬芳与绵长。当筐子从窖口落下时,窖内变得拥挤起来,她双手捡拾红薯放入筐中,一声"满了",筐子吱吱呀呀的被父亲有力的手掌拉起,那活蹦乱跳的红薯,仿佛要把筐子的肚子胀破似的,有些调皮的,在筐子与窖壁泥土打招呼的间隙,溜了出来,冷不丁的砸在她的脑袋上,它身上带的泥土也插了翅膀似的,一溜烟躲进了,母亲为她辫的麻花辫里,有的还躲在发梢的那朵红艳艳的大蝴蝶结里唱歌,跳舞,那可是她最心爱的蝴蝶结呀,母亲从集市上买来的,春暖花开的季节,还引来了蝴蝶,蜜蜂驻足采花粉,她心疼极了,轻轻地弹了一弹蝴蝶结,哎呀,可千万不要弹坏了,早知道,下来之前,把蝴蝶结摘掉,放在堂屋高高的木条几上才好,她悄悄地想着。

    她踏进了正屋,屋里静悄悄的,她偷眼瞄了一眼老妪,她的眼睛微闭着,瘦骨嶙峋的脸庞上,填满了皱纹,一动不动,只有花白的几根发丝在阳光下晃动着,仿佛在证明她还活着似的,她望着老妪,感觉她象一条风干了的腊鱼,干瘪而又了无生趣,直楞楞地挂在椅子上,苟延残喘地喘息着。

    正屋里放着一个淡黄色的木制条几,那是她八岁那年母亲雇人做的,条几,橱柜做好了,正当欢喜时,看到空空的猪圈,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她记得,那师徒二人是四川人,师傅长胡脸,戴着一个大框架的金丝边眼镜,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卷发,水筒裤,文艺范十足的文艺男青年装扮,徒弟圆乎乎的脸庞透着老实,敦厚,说起话来小心翼翼的,时不时的看一眼师傅的脸色,他们来我家做工时,是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小徒弟的衣衫甚是寒酸,单薄,牛屋的里边,有一张床,小徒弟住在那里,在我家吃饭。师傅不知住在哪里,在她的记忆里师傅时常叼着烟卷,翘着二郎腿,抖动着肥大的水筒裤,哼着流行歌曲,要么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训斥小徒弟,总之是不怎么干活的。母亲看着小徒弟的境况,心生怜悯,从她家的板箱里找出了,父亲也不舍得穿的呢子面棉袄,慷慨地送给了小徒弟,她看到小徒弟的眼圈红了,他用那冻得稀巴烂的双手,接过棉袄,飞快地跑进牛屋后关上了门,她凑在牛屋的糊着报纸的斑斑驳驳的窗户缝里,看到小徒弟的后背抖动个不停,父亲的棉袄穿在了小徒弟身上,略显长些,必竟小徒弟也只是个孩子,十五,六的模样,个子还没长成,但也恰到好处地好,因为母亲说,他弯腰刨木料时,可以揽住腰,护住腰。她知道那件棉袄,是父亲逢年过节,出门应酬时唯一的体面,在那样的年代,呢子面布在供销社屋里摆着是多么地高贵,母亲徘徊在供销社的门口,踌躇不前,当她鼓足勇气进去时,又不敢张口问价钱,售货员悠闲地磕着瓜子,不屑地看着母亲,压根就不相信母亲有钱购买,当母亲咬紧牙关,颤微微地从口袋中掏出那七零八碎的硬币时,售货员又鄙夷地,不耐烦地,絮絮叨叨地点着,那些硬币是母亲蹲在集市几天卖鸡蛋换来的。小小的她看着售货员的样子,心生厌恶,手握的紧紧的,满是愤怒。

    黑色的木漆桌上放着一本书和父亲为继母抄写的一些赞美诗歌,继母不识字,继母不在屋里,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墙壁上的镜子上映出她不易察觉的欢笑来,藏也藏不住,她的脚步变得轻盈起来,她散开长发,拿起儿时用过的木梳梳理起头发来,她仰起头望着相框里,母亲和兄长的照片,心也温暖起来,她搬来椅子,踮起脚尖,用手轻轻摸去上面的灰尘,默默地凝视着,兄长是那么地年轻,斯文,儒雅,母亲的头发是那么地乌黑发亮,母亲头发是永远不会白的,她把脸贴在照片上,靠近着他们,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吱呀一声,父亲和继母卧室的门打开了,探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她急忙从椅子上下来,小脑袋怯怯地缩了进去,他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电视,电视的音量开得小的如蚊子哼,他可能着急着要出去撒尿,坐立不安的,又羞涩胆怯的不敢出去。她适时的走到离卧室远一点的角落里,小脑袋飞奔着跑向了厕所。正屋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天蓝色的书包,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衣物,鞋子,缝纫机上放着一大袋面包,香蕉,和一些零食。看到这些,她明白,这个小脑袋是要长期居住的,不须言语,看看衣物便清楚明了,一年四季的衣物都赤裸裸地摆在哪里,瞪着狰狞的双眸。

    卧室里看电视的是继母上小学一年级的孙子,院子里晒太阳的是继母八十多岁的母亲,她从车上拿出为父亲买的皮棉靴,和几斤羊肉,放在了条几上,父亲的胃不好,羊肉汤暖胃,走出了小院……

    走在村庄的小路上,阳光洒满大地,那一片接着一片的麦田,绿油油,亮晶晶的,滋润了她的心,她远远望向小河,小河欢快地向她挥手,嗨,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她望向大树,大树爽朗地笑着,俯下身子,亲吻她的额头,发丝,她望向田里的打麦场,打麦场轻轻地呼唤着,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你曾在这里学骑自行车,你的哥哥为了不让你摔倒,跟在车后不停地奔跑,弄疼了我娇贵的皮肤,她望向小路,小路大声地叫嚷,嗨,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的哥哥无数次地守在小路,等着接在外归家的你回家,他不停的走来走去,搅扰了我的美梦,我望向天空,天空大声呼喊,噢,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是你们让我欣赏了人间的至真至纯至善至美!找寻到了时光流逝,世事变迁,那遗留于世间永不磨灭的爱的痕迹。

    那阳光下,绿得逼人眼的麦浪,好似一个个年轻,朝气蓬勃的生命,历经严寒酷暑,饱尝狂风暴雨,亦或干旱饥渴,却顽强地生存着,决不向命运低头,是啊,或许我们儿时的家园,房舍已经倒塌,或许我们的父母已经病痛缠身,亦或不在人世,可是,这又能算什么呢?世事变迁,生老病死本是人世间正常的循环与重复,无论如何,那些爱的痕迹永远不会消失,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延续着我们父母的生命,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家就在哪里,因为,家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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