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立了秋，凉飕飕。今天凉风习习，没有太阳，也没有云朵，天空干干净净。小区各种管网改造，数月有余，这会儿竟没动静，以至于使人觉得，空气也散发着清爽。
原打算工作，又觉时光不可辜负。恰好孩子们缠着我读书，索性抛开繁琐，下楼读书，两人雀跃。
到楼下找个风口，把地面扫净，铺上地垫，摊开书，开始读。我念着上面的文字，大宝小宝看着图，时不时提出各种问题。偶尔的，我也会把声音拉长，等他们抢答。
不一会儿，吸引了几个小朋友。有玩枪的小哥哥，有玩车的小弟弟，还有刚刚学会爬的小妹妹。我们没有停，继续读。孩子并没有坐下来听，只围在边儿玩。大宝小宝是第一次下楼读书，不同意邀请其他小伙伴，我也就尊重他们独占妈妈的想法，没有要求分享。或许，读得次数多了，他们会愿意邀请别人加入，再分享彼此的绘本和故事，这还需要点儿时间。
读了一会儿，大宝看到我带下来的画本和笔，突发奇想，要自己画一本书。他趴在地垫上，画了4页，让我在每页帮他写上口述内容，并为书起名为《小人钓鱼》，还像模像样地写明作者姓名和日期。

有一个小人爬上了船，他要上去钓鱼。
小人把这艘船变成了潜水艇，他拿起一颗爱心，装进了鱼篓子。
小人下船回家了。

对，就这么简单。这是他自己的绘本，有图有文字。我没有引导，没有修改，只是欣赏这个故事。有人物、地点和事件，有情节的反转，足够了。
我还有工作要做，但出门的时候，故意把家门钥匙落下了。在这早秋凉爽的上午，陪孩子读书，看孩子绘画，听孩子讲故事，如此甚好。

02

那天午后，母亲正在哄孩子们休息。我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沿着向南的路走下去。
蝉噪林逾静，早在30年前我就懂得这个道理。那时，这个地方还是个小树林。正中午有点热，但小树林里会刮起微热的风。我穿着粉白的连衣裙，胸前绣着丹顶鹤，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拥有这片安静的树林，乃至觉得，整个夏天也独属于我。睡吧，睡吧，爸爸妈妈！睡吧，睡吧，所有人们！唱吧，唱吧，知了小鸟！唱吧唱吧，虫子蚂蚁！
我又踏上了这片土地。那些树木，早已刨除；那些虫鸟，早已消散；那些记忆，一点点回来了。如今它草色青青，雨后长出很多嫩嫩的马齿苋，带我回到儿时的餐桌。最喜欢母亲把它们洗净切碎，拌上鸡蛋和面粉，在平底锅里摊成饼，百吃不厌。蒲公英黄色的花，开得正好，还没有结籽儿。曾经，我把伞状的种子放在眼前，轻轻吹口气，想象自己也变得这么小，飞得那么远。地边上有长长的抓地龙，采四根，交叉辫起来，做成手镯，戴在手腕上，虽不会叮当作响，但也会荡荡悠悠。
太阳有点毒辣，我在草地上，猫着腰寻找童年。有一种琼琼草（音），是兔子的最爱，但它习性阴凉。我总会到小树林不远处的一处坟茔边上找，不怕鬼神，也充满好奇。于是，我便从父亲口中了解了墓下的布局、建造、摆设和封闭，也从龙头凤尾装饰的灵车和哀凄的唢呐声中，对生和死有了最初的感悟。日在中天，人生将半，时不我待，但这午后的半日悠闲，仍独属于我，如此甚好。

03

这晚，我又来到楼顶，躺在星空下。看星汉灿烂，又思绪万千。如果能偷得一时悠闲，不必工作，不需照顾孩子，也不用管生活，我会做什么呢？
西厢房是我曾经的闺房。墙壁上挂着一副画，钟馗和小鬼正在下棋。嗯，可以约个好友下棋，别管它是什么围棋或象棋，旁边最好是一盏旧的玻璃罩子灯。犹豫不决，不知该动哪颗棋的时候，轻轻在桌子上敲敲，看灯火跳跃，不觉夜半，这样挺好。
朋友说要给茶室取个名字，我想到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是哦，茶室不应太明朗，要适合幽坐吟咏，自然少不了插花、焚香、挂画。冲茶，要用泉水才会更甘甜；挂画也少不了至柔之水，清泉石上流这种就可以。茶室的名字，大可以用居、斋、阁、筑，又显得不够雅致。喝茶是一种艺术，但凡艺术，总与“雅”有关。那就叫“清泉雅趣”吧，我自己觉得挺好。
偷得浮生半日闲。多难得啊！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时间，我愿去找与琴棋书画诗酒花有关的事情来做。听琴，或者学琴，都可以；写大字，抄经书，也可以；工笔、写意，能画成什么就画成什么；饮酒作诗，或者对对联；再或者养花浇水，赏花观景，都可。

04

有时确实能有几个小时的闲暇，却未必真能悠闲到不思柴米油盐，只谈琴棋书画。于是，常常拿出一本纸质书，随时随地坐下，翻开读读，又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外出的时候，我更喜欢坐公交车，这样就可以放慢些，能读读书，偶尔还有机会和人交流。记得有一天，我拿了一本《怎样解题》的书，一位邻座的老先生问，你是老师吧，不然谁会看这样的书呢？我笑而不语，我不是高中老师，不需要解高中数学题，但这本书并不是教科书。还有一次，我读着西蒙的《穿越歧路花园》，遇到了一个做特殊教育的男孩，就成了朋友。
我特别喜欢睡觉前阅读，大概是受父亲影响。小时候，总听母亲唠叨父亲，瞌睡就睡吧，还跟个秀才似的看书。小小的我不太理解，秀才不也挺好的吗？读书读睡着了不也很幸福吗？可能是这样的种子萌根发芽，长大后，我总觉得卧室里必须有书，睡前就应该读书，读者读者睡了就睡了，睡着睡着醒了就读书。多惬意啊！
这些年，工作很忙，能够坐在那里安静读书的时间少之又少。还没有读几页，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以至于我看着手里的书，恨不能读完，即便是读完了，又恨不能读第二遍。
我常常想起父亲，在我心里他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近些年，我终于也觉得，自己慢慢成了读书人。若能偷得浮生半日闲，读书就是最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