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打了人一个措手不及,连夜把夏末赶跑了,顺带着把淋浴开了,把夏天遗留下来的暑气洗了个一干二净。衣裳还没来得及去去霉气,就都上了身。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的都是潮乎乎的湿漉漉的霉气。
秋天向来是多愁善感的季节。这风也缠绵,雨也悱恻,树条被它们缠来缠去,也变得柔柔弱弱,于是人也变得含含糊糊。年纪渐长,想法多了之后,就不像小时那么纯粹。那时候写同学录,最喜欢的季节那一栏填的都是秋天,下一行问原因,写的是:秋高气爽,果实累累,感受到丰收的喜悦。那时候哪懂丰收的喜悦是什么,丰收的喜悦于小时候的我而言,不过就是家里的茶几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鲜果。等再大些,秋天意味着上学路上不用经过那段没有树荫的路,放学的时候可以踩着吱吱呀呀的落叶回家。
秋天总是很短,它就像漫长的热乎乎夏天和冷冰冰冬天之间的踏脚的阶梯,人们刚闻见味儿,它便头也不回的潇洒的走了,就像世事千帆过路的尽头终会是温柔和月关。又像是给脾气暴躁的夏天和擅长使用冷暴力冬天拦架的过客。它温柔大方,温柔婉转,看它一眼,火气湮灭,冷气回温。阿多尼斯说:“冬是孤独,夏是离别,春是两者之间的桥梁,唯独秋,渗透所有的季节。”
到再大些,秋天就意味着分别,结束漫长的暑假,各人分散,去往各地,少有多余的告别的话,在秋天,只消一个眼神,都可领会离别的含义。但秋天的魅力是那样的让人痴迷,你就只是堪堪与它相处了几天,便会被它的温柔稳稳拿下。在风雨与树条缠绵的时候,低声细语说一句:“秋天来了。”
“秋天来了”的意思是,街边卖糖炒栗子的小店开始排起长队,月色一日比一日清素,雨声从热闹变得沉寂,人们个个神色清醒,心思澄净,日子忽然缓慢而悠长。夏天的夜晚塞上耳机兀自跑步,但秋天的夜晚我们在月圆时谈天喝酒,起风时握紧爱人的手。秋天很好,桂花会开,空气会香甜,我们会变好,一切充满希望,温柔又热烈。
雨还在下着,伞挂的地方晕开一小片水渍,很快会干。落地灯在角落兀自亮着,空气冷冷清清,不过不妨,被窝里一片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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