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我叫他老爸

       关于那个人，我写过不少文字，无论是纸质的，还是电子的，他就像是我的习惯，出现在我的每一段记录里，那个人，我叫他老爸。

       我习惯每天回家张口问一句，老爸呢？然后听我妈有点嫉妒的语气说，你咋就知道问你爸呢？其实也就是习惯，老爸在的时候我也都是问我妈呢？这个家，我已经早习惯了有老爸和我妈一起的日子了。只是这样的日子太安逸，太平常，以至于我忽略了有些情感需要表达。我需要告诉我妈，你们在我心中是一样重要的，也需要告诉老爸，我爱你，只是我还不知道。

      我们的相处方式太过一如既往，许多年来谁也没有试图打破过，于是习以为常，彼此沉默。他未曾有过子女，不知道该怎么和我沟通；我也未曾有过后爸，心里满满的都是狗血剧情，小白菜一颗颗种在心里和自己对比，唯恐自己不如它们凄惨。于是，就有了这样的情形：老爸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我恨不得离老爸天涯海角。

      这该是多么可怕的误会呢？时隔多年我才明白，很多事错了就是错了，年少无知从来都不是理由，更不是借口。

      我没有在最初给我们之间一个机会。久而久之，就再没有机会了。

      他有一次给我打电话，这是我记得的唯一一次。他说他出去打工，然后问我钱够不够花，他很爱问我的学习，然而青春期这是我最讨厌的话题，没有之一。理所当然，我们在电话里沉默。我可以想象面对面时我们也一定是这个样子。他不说，我也不说。沉默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帧都像被放大了一样。我不记得是谁先挂了电话，我只记得那次我突然哭了，开始心疼他，打心眼儿里疼。突然就觉得他这一辈子挺不容易的，唯一的女儿还不是亲的，对他隐隐的针对，从没当过亲生父亲对待。可他对我却是真心实意的，每次放学都是他来接我，风雨无阻。怕我多想，要弟弟妹妹的事儿更是提也没提过。

      这个时候已经高中快毕业了，我有意无意的想多找老爸说说话，每个月回家他接我的时候就跟他说学校里的事儿，有趣的，无聊的通通说给他听。他基本上不回应我，搞得我像个傻子，自己在大马路上张牙舞爪的叫唤。可他应该是高兴的，我猜，因为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温暖，也一直未从我的身上移开过。

      以他的性格，可能也只有喝多了才会变成话唠吧。

      对了，我有说过吗？我老爸他是个酒鬼，我和我妈都叫他大酒包，这绝对不是昵称，是真的很嫌弃的那种。他每顿饭都离不开酒，餐桌上可以没有饭，没有好菜，但一定要有酒，一盘花生摆在面前他都可以来一杯。而且他喝酒的理由也五花八门，我猜是因为妈妈不让他喝他才编出来的，今天说这么好的菜怎么能没有酒呢？明天说没啥菜那就来点酒吧！晚上想喝酒了，半夜都能点手电筒开喝。他有一次喝醉了跟我说，他还不会吃饭的时候就会喝酒了，是爷爷拿筷子蘸给他的。所以酒这个东西，早已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了。我和我妈对此深以为然，背地里偷偷在他酒桶里兑水。他抱怨现在酒味道都不对了，我和我妈就躲在一旁偷笑。后来，我姑奶说这样更伤身体，我和我妈就没再干坏事了。

      老爸酒量显然没有年轻的时候好了，经常喝醉。有时候还会胃疼，家里他的胃药有一大堆，统一一个牌子，其他的都因为药性太温和没效果被淘汰了。有时候这个药不起作用了，他就吃小苏打，还经常吐的哪里都是。可就是这样，他都舍不得放弃他的酒。我和我妈特别生气他这样，可又都无可奈何。

       老爸还是一个滥好人。他好说话，还什么都会。村里人干什么都爱叫他。前头大爷家盖个仓库，他去帮着码砖；后院邻居卖个粮食，他也去跟着扛麻袋。不管自己家活干没干完，反正叫了就一定跑到别人家去帮忙。我妈经常因为这个跟他吵架，他听着，一声不吭，之后别人再叫他，他还是二话不说，立马就去。我也很讨厌他这一点，私下猜测他是奔着之后的酒席去的。村里对于帮忙的人总会摆一桌招待，他在那里喝没人管着，可以喝个痛快。

      不过村里人可不像我这么想，大家都觉得老爸是村里的好人，顶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