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支书将座位表写在黑板上,同学们纷纷按照座位表坐到座位上。
我坐到了座位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萧晨。
萧晨看着座位表很惊讶,愣了一会儿,他走到我身边,在椅子上坐下。
他觉得不妥,将椅子拉得离我远一点,坐定;还是觉得不妥,又将椅子再拉远,坐定;还是觉得不妥,再拉远,椅子没有放好,他身体一晃,差点摔倒了。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一笑不可收拾,腰一弯,直接笑倒在桌子上。
几天后,同桌的男生女生都开始说话了,萧晨和我也说话了。
那时候,我们上一门电脑程序语言课,我们没有固定的教科书,只有临时复印的几张纸,上面印着电脑程序,那些程序有错误,老师没有及时发现,我和萧晨的手指头总是同时指向出错的地方,然后两人会心一笑。
既生瑜,何生亮?既生莲,何生晨?
萧晨的作业本上的第一页写着一行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望着那个被重重地涂抹的叹号看,发现了少年萧晨的志向,也窥探到了他的愤怒。
作为一个出生优越的孩子,我不能完全走进萧晨的内心世界。他因贫穷而遭受的屈辱,他因屈辱而产生的愤怒,他有朝一日事业有成后愤怒的发泄,这一切我都不了解。我更想不到,在未来某一天,萧晨愤怒的子弹会射向我,而这些子弹最终都反弹到了他自己身上。
接着往下看,我看到了两行诗:“江东之地多俊才,卷土重来未可知”,前一行诗我能猜出来,萧晨来自江东,他称呼自己为俊才,但这“卷土重来”是什么意思呢?
萧晨手臂上还有一条深深的伤疤,这伤疤又是怎么来的?
萧晨告诉我这次上大学是他第二次考上大学,他本来已经在一所师范大学读了一年书,但是,他觉得以他的能力他应该考上北大清华,他不甘心,读了一年大学后退学重新参加高考。
他做农民的父母认为他考上了大学跳出农门就已经很好,坚决不同意他退学重考,他手臂上的伤疤就是他妈妈为了这件事打他误伤的。
“你恨你妈妈吗?”我问。
“不!”萧晨摇头,道:“她不懂,她以为跳农门对我而言就行了。” 他脸上的表情既有对母亲的谅解,又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感慨。
“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回那师范大学的。我应该上北大或者清华!” 萧晨说,他的声音很倔强。
“不过,你还是没有考上北大,也没有考上清华。” 我及时纠正提醒他道,我这人特别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晨面露尴尬之色,道:“我基础不好,我上中学时,连跳了三级,高中没按照常规去读,生物课我没上过,我高考生物零分,我全靠数学这门成绩把总分拉上来的。”
我好奇地问:“你数学拿了多少分?”
我们那年高考数学有附加题,总分是120分,那附加题对我而言就是哥德巴赫猜想,我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才考了82分。
萧晨道:“我数学考了116分。”
我顿觉腿软,差一点就直接给他跪了。
自打我读懂了“江东之地多俊才,卷土重来未可知”这两句诗后,我看萧晨的目光就从来没有俯视过,无论萧晨发达与否,我看他的目光不仅不是俯视的,而且常常是仰视的。
他功成名就、腰缠万贯之际,对我喊出了“你从来没有看得起我!你一直就当我是一个农村穷小子!”,这是他自己不善于体会我对他的真实感受,更为关键的是,他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以至于不可一世。
我仰视萧晨并不仅仅因为他高考数学考了116分,我仰视的是他小小的年龄就有主宰自己命运的勇气并且坚定地将之付之于行动。
当我和萧晨的友谊日益加深,班级里就有了我和萧晨在谈恋爱的传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