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种老赵,全名赵立军。对,与那个被搧耳光的前重庆公安局长大人一个名。老赵是别人对他的称谓。而我从来都叫他立军。尽管他年纪比我还大二岁,但毕竟我们曾经还有过师生的名分。
我80年代在东方学院的校刊编辑部做个小编辑。那时老赵在美术系读三年级。我和老赵相识是通过他的一个女老乡介绍的。老赵的女老乡是中文系二年级学生孙晓天,算是老赵的小师妹,由于他们两个都是从湘西桑植考进东方学院的,在老乡聚会上相识。老赵在上大学之前已经在县上的卷烟厂上了三年班,算是混过社会的;而晓天则是直接从县中学考进的大学,虽然聪明伶俐,但在老赵的眼中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黄毛丫头晓天于首都大北京遇到了来自家乡赵大哥的关怀,自然是小鸟遇到了一棵大树,顿觉得有了依靠,所以没用半学期的时间便委身于她的赵大哥了。
老赵后来曾经给我讲过,是他追的晓天,根本没有费多大功夫。
那是个秋天的周末。老赵约晓天到学院附近的紫竹院公园去划船玩。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紫竹院湖面宁静而美好。老赵一边划着浆、一边端详着晓天,晓天长着一幅天生的娃娃脸,尽管擦着满脸劣质粉底,但仍然掩饰不住黑里透红的山里妹子的本色。不过晓天发育得非常健康,甚或说是健壮,胳膊和腿都显得比同龄女孩子粗不少,自然她的胸部也比同龄女孩子发育得更丰满。老赵注意到,晓天侧着头遥望西天落日的时候,她的双峰似乎就要冲破她单薄的粉色上衣而凸出来,随着她均匀的呼吸而起伏着。老赵故意加大划船的速度,一阵儿秋风吹来,小船便摇晃、颠簸起来,晓天马上紧张害怕起来,一面喊老赵慢些,一面将身子从老赵对面移到老赵身边,老赵趁势将晓天抱到怀中,用他的破风衣包裹起来。
老赵在烟厂上班的三年间,曾经多次与一位女工徐姐有过鱼水之欢。
女工徐姐30多岁,独自带着三岁的儿子在桑植生活,而她在长沙工作的丈夫,一年半载也不回来一趟。老赵跟这位徐姐有点远亲关系——在小地方生活,大家很容易套上亲戚关系。因此偶尔烟厂分些福利——米面粮油蔬菜鸡鸭鱼肉什么的,徐姐会让老赵帮助她用自行车带回家,一来二去,老赵便与守活寡的徐姐好上了。那时老赵十七八岁,恰是“力必多”无处释放的阶段,有了徐姐的母爱般的疼爱,简直心里乐开了花,每天枯燥的上班日子里,都感觉有使不完的劲。
老赵小时候便父母双亡了。是由大他20岁的大姐养大的。但大姐早婚早育生了四个孩子,家境不好,脾气也暴躁,对老赵管教更像个严母。老赵从小缺少母爱,因此在徐姐那里不仅得到了性爱,而且得到了母爱。有了性爱与母爱的双重滋养,老赵工作上便进步得飞快了,很快被厂长看上从每天烟味刺鼻的卷烟车间调到了办公室。
1983年,从北京的东方学院来了几个画家到湘西写生,烟厂负责接待。接待任务便落到了办公室小赵,也就是老赵身上。老赵每天陪着画家上张家界山上写生,下山又陪着他们吃喝,与画家们混得关系“铁磁”。不知动了哪根神经,老赵觉得自己一辈子在这闭塞的小小烟厂混生活实在没有多大意思,如果能像那些画家一样到处游山玩水该有多好。于是他问带队的画家张汉教授,能不能收他做个学生,他也想学画画。酒桌上,张汉教授被老赵敬了三大杯“湘泉”之后,抹不开面,便只好应承下来。从这天起,画家们上山写生,老赵便不再胡乱瞎跑了,也学画家们的样子在纸上涂抹起来。过了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老赵拿着自己的写生稿请张汉教授指点,竟然被张教授夸奖有灵气,是个画画的苗子了。
转年。东方学院美术系招生。老赵偷偷给自己报了名。他本来只是初中毕业,让自己在县一中的哥儿们给搞了个假高中毕业证;他的年龄也超了,又让派出所的朋友改了户口。那个年代,艺术专业招生文化课要求不高,就是专业上卡得严。由于有了张汉教授的赏识,老赵竟然以一个23岁社会青年的身份考上东方学院的美术系了。
老赵上大学之前的经历,都是在他与我熟悉之后陆续讲给我的。
老赵是孙晓天介绍我认识的。孙晓天是他们系的学生记者。有一次,我应邀给孙晓天的班级做个讲座,老赵也去旁听,于是课后孙晓天拉上老赵一起来见我,讲老赵也喜欢文学创作。后来,老赵也投过些稿给我,但我发现他文字底子很差,只是敷衍用过他一两篇豆腐块。这丝毫没有影响我与老赵的友谊。那时老赵的大姐,还有他工厂的那位徐姐经常会寄些湘西特产腊肉、腊肠来,老赵都会拿给我一些。我们会一起在我的单身里宿舍喝白酒、吃腊肉、吹牛逼。
我和老赵聚会的时候,孙晓天来过一二次。那时晓天虽然仍然热恋着老赵,但老赵似乎开始有意疏远晓天了。我问过老赵原因,老赵讲晓天疑心太重,总是找他找碴儿。其实,我知道老赵是嫌晓天长得不好看和土气。的确,晓天除了她那一对骄傲的双峰之外,与校园里那些靓丽的花朵相比,实在平凡如路边的小草了。而老赵,毕竟算是有过情史的成熟男人,他怎么会在晓天那株小草上耽搁大好时光呢?
赵老很快喜欢上了在美术系进修的新疆姑娘沈丽娜。沈丽娜是个在新疆布尔津长大的汉族姑娘,高挑的个子竟然高出老赵半个头。沈丽娜是个进修生,属于单位派遣,毕业要回新疆的。因此,老赵与沈丽娜的恋爱更像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双方虽然都很投入,但双方又都不很当真。学美术的学生都开放,我知道,有一段时间老赵与沈丽娜还到圆明园的画家村租房同居。
事实上,情场上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争夺。情种老赵就更不是了,他开辟了多个战场,自然要应付多个战场的洗礼了。
湘西桑植老家烟厂的徐姐。老赵考上大学逃离湘西,最痛苦就是徐姐了。徐姐尽管有丈夫、儿子。但她的婚姻实际上只是个名份。我记得1987年的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徐姐只身一人来北京东方学院来寻老赵。之前的春节寒假,老赵回老家过年时,两人关系还是如漆似胶的呢,而暑假之时就没有了老赵的音信了。不知徐姐通过什么渠道知道我与老赵有交情,便打探到我的地址,来找我了解老赵的下落了。我当然也不知道,只能如实向愁苦、幽怨的徐姐相告。记得她告别的时候,已经略带鱼尾纹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泪水的。
至于老赵的老乡兼师妹孙晓天。她并不知道老赵在老家有个旧情人徐姐。但她知道老赵不理她了是因为有了沈丽娜。于是晓天将所有的愤怒都转移到了沈丽娜身上。老赵开始时觉得心中有愧于晓天,于是悄悄与沈丽娜到圆明园画家村同居,以免在校园被晓天撞到。后来,老赵发现晓天也没有什么反常举动。惭惭也就放松了警觉。不曾想,晓天的复仇行动是以隐忍的方式进行的。她居然从美术系的老乡那里得到了沈丽娜的秘密信息。原来沈丽娜是结了婚的,其丈夫是她原工作单位——县文化馆馆长的公子哥。于是晓天偷偷以丽娜班上同学的身份向文化馆馆长写信,揭发她在大学进修期间夜不归宿,在校外与人同居的情况。晓天这一狠招儿一下子便将丽娜命运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先是丽娜的丈夫来京将丽娜羞辱了一番,不久丽娜工作单位又发函至东方学院美术系建议取消丽娜进修资格。丽娜本来就是单位派遣的,既然原单位取消派遣,于是就势将丽娜以违反纪律为名开除了。
沈丽娜尽管自己受到了如此大的人生打击,却并没有将火烧向老赵。她从未向学校任何人披露过她与老赵的关系。只是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东方学院。
老赵显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顺利从东方学院毕业。先是广州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过,过后又来到北京进入体制内的机构上班。但他婚姻生活一直处于波动状态。离过两次婚,复婚又离婚一次。至于谈恋爱的数量,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老赵在多年前之后,曾经对我讲起,他最对不住的就是沈丽娜了。不过,他也不恨孙晓天,他知道晓天爱他。不过老赵说,他真的爱所有他的女人。我就开玩笑说他,其貌不扬的赵立军怎么可能是天生情种呢。他说是。
2000年夏天。老赵立军因肺癌在北京机场医院病逝,享年38岁。其时,老赵有一女,与前妻生活。
(2017.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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