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乡下看望老娘,碰巧在村口看到几年未见的小虎他娘,由此想到她的人生,令人唏嘘不已。
小虎他娘当车驶入村口小巷时,有个佝偻着背踽踽向前的老妇走在道中间,只见她花白的头发挽了个髻子抛在脑后,似曾相识。轻按了一下喇叭,她没反应,我刹车停顿下来,按了个连续音,还是没反应,看来她一定耳背了,只好下车轻轻拍了一下她后背,她倒象触电似猛回头茫然看我。噫,是小虎他娘!虽然黑瘦的脸上徒增不少褶子,但一双三角眼、倒眉毛这些标志性的特征还在那,让人一眼认出来。
小虎是我儿时玩伴,又是同桌,他老抄我作业,考试偷看我。因此,十分听我话,我让他干啥就干啥。还常常把他娘做好吃的偷偷带给我吃。他娘不乐意了,常常训他:"没出息的,怕一个女娃子。"小虎虽念不出书,但命比他娘好,早早被他爹带到大城市,去接他爹班啦。在三十年前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事。留下他娘一个人孤伶伶在家,侍奉瘫痪在床的婆婆。小虎一去从此杳无音信。
小虎他爹在外有小老婆的,我们都知道。曾经带回过二次,城里的婆娘就是不同,细皮嫩肉,说话嗲嗲的,直让我们村里的爷们咽口水,暗夸小虎爹福气好。而小虎娘呢,三角眼倒眉毛,脸上还有不少雀斑,一把头发还老朽地挽了个髫子抛在脑后,低眉顺眼,一付受气包的样。小虎他爹则是仪表堂堂的美男子,村里人暗地说小虎爹娘确实不配。所以小虎娘底气不足,只是背后骂两句"小妖精"。小妖精看上去柔得没骨似的,但厉害着呢,居说晚上她拉着小虎娘睡,就是不让小虎爹娘同床。小虎娘一直在守活寡。我们村里人闲着呢,人家的一举一动都倍儿清。小虎娘的怨气在那时打骂小虎时才发泄出来:"打死你这个讨债的,跟你爹一样没良心,不是看在你这个讨债鬼份上,这日子没法活了。"
村里有几个好事的婆娘常在小虎他娘面前嘀咕出主意。无耐小虎他娘看到小虎他爹竟一个字也不敢喯出。想想那时的农村妇女封建余毒还没清除,怕被夫家休了多没面儿,只好忍着。好在小虎爹有些良心,每月寄些钱给小虎娘贴补家用,小虎娘看看大家清匡匡的,有时揭不开锅,所以徒生些优越感来聊以自慰吧,但多数时侯暗自抹眼泪。
后来,听说小虎他爹老了也回到他娘身边,那个小妖精也有家室的,只是那时她老公长年累月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聚不了几天,所以寂寞了才和小虎他爹拼居的。老了,各就各位了。
小虎他娘注定一生孤苦的,他爹回来没半年就中风成植物人啦。小虎娘比以前更苦,吃喝拉撒全仗小虎他娘,背立马佝偻下来,头发渐渐花白,耳也开始背了,侍奉小虎爹五年,自己苍老了十多岁。小虎娘跟我娘同岁,今年七十二岁,我娘走路还一阵风,小虎娘已蹒跚而行了。
小虎娘命确实苦,辛苦拉扯大的宝贝儿子小虎,听说怕老婆的,大城市里的婆娘讨厌乡下婆婆,说身上有味,没法一起活。所以小虎只好偷偷寄些钱给他娘,让他娘一个人好自生活吧。
"大娘,一个人出来爽呀。"我轻轻扶住小虎他娘的胳膊,她明白她挡道了,急急颤颤地向旁退去,好象犯错似地低顺下头,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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