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提笔写一些文字,记录一下那些眼前出现的模糊的片段,那些或苍翠的、或澄明的、或湛蓝的、或金黄的色彩,斑驳的闪现在脑海,少年不经事的时光,喜忧参半的记忆,在数不清的半梦半醒间铺卷而来,四年光阴,弹指一挥,曾经所不喜的、过去所难忘的,如今想来都是珍宝,都是回忆,时光未负我,我却未珍惜,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都道是寻常。
山水自有相逢,人说,一切相遇都是缘分,我与你的缘分也许就是从那薄薄的一张志愿表开始的。走进陌生的昆明,走入你的世界,最初相识是在一个叫“呈贡”的县城,呈贡是彝族语,意为盛产稻谷的地方。似乎所有大学城都难逃建在人烟荒芜的新城的宿命,呈贡新城因常住人口极少被称为“鬼城”,云大新校区就建在一座高高的山上,占地面积四千余亩,因昆明这座城市海拔就有一千九百多米,如此一来,云大颇有些“占山为王”的意味了,初遇时,新校舍还未建完,盘旋在山上的蜿蜒公路穿越整个校区,左手边是文汇楼、格物楼等办公教学楼,那时我们人文学院的主要上课教室就在中山邦翰楼。右手边是以四个宿舍园区和两个独立食堂为主的生活区,梓苑3、4幢是我们中文系的聚居地,在云大呈贡校区有一个“别人家的食堂”,就是梓苑食堂余味堂,学生用餐区共两层,一层主要是早餐供应及饭食区,二楼有清真小食堂和小吃区,余味堂的饭菜种类又多又好吃,两个素菜一个荤菜一般可以在六元钱以内,三毛钱一公两的米饭绝对可以让你吃到饱,不过因为地域和海拔原因,云南的米饭似乎总是不熟的,米粒是一粒粒分开的,没有嚼劲,没有米香,用这样的米制成的云南米线格外闻名,也许就是这个缘故,也只有在云南才可以吃到这样独特的没有米香却令人回味无穷的米饭。
当时只道是寻常——回忆我的大学那时候有同学笑称,每天早晨叫醒我的不是梦想,是食堂的“二块二”,二块二是云大早餐特有的,名字的由来简单而粗暴,因为这种早餐的价格是两块二毛钱一份。米线、面条、饵丝用老汤烫熟以后捞出,盛在窄底宽口的白瓷碗中,那瓷碗因时间久远,泛着米白色的光泽,有的碗底甚至磕破了口,这瓷碗似乎都带着云大厚重的历史感。二块二出锅以后,浇上浇头,每天的浇头有好几种,最受欢迎的大概是蘑菇肉丁卤,味道清香又鲜美,米醋、辣椒粉、腌菜、韭菜段、葱花在旁自取,可随意添加,美好的一天就从这一份二块二开始了。我初到昆明时,对云南人在任何米线和面条等汤类面中放韭菜的行为感到费解,后来时间证明,米线汤上飘飘荡荡着的腌菜和韭菜段简直是云南记忆中独有的味道,这味道深藏在味蕾中,足够回味一生。
当时只道是寻常——回忆我的大学关于彩云南路尽头呈贡校区最深的记忆也许还有体育场旁的格桑花海,尽管几年后校区扩建整修,那些曾经荒芜的红土地已被成规模的油菜花、玫瑰花田取代,但在记忆深处那里还是最初的模样。因高原地势多不平的缘故,学校体育馆建在地势较低洼处,上体育课时,抄小路自桦苑一侧的台阶而下,可节省不少时间,台阶曲曲折折,甚是陡峭,每逢下过雨后更沾染了红土的颜色,那片格桑花就沿小路盛开,一路走过,芳香弥漫。格桑花又叫格桑梅朵,格桑在藏语里是“幸福”,梅朵是“花”,所以格桑花又叫幸福花。格桑花是野花,从发芽到破土到开花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它的枝干十分瘦弱,花瓣纤细狭长,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它们是高原上耀眼的明珠,风越大,它越挺拔;雨越急,它越葳蕤。云大的格桑花总是格外顽强,经抄小路的学子们的“刮蹭”和“摧残”依旧开得绚丽而热烈,它不是一丛丛、一簇簇分布的,而是各个颜色错落开来,这里一片那里一片,你争我抢的绽放,粉色、白色开得较多,其中玫粉色最是好看,傍晚时分,红彤彤的落日渐次西斜,掩映在“云山”一片的翠绿苍郁之中,给这片高原上的“明珠”镀上金黄色的光辉,绝不会给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凄迷之感,霞光映照下的格桑花,深粉、浅粉、紫的、白的错落盛开,纤细的花瓣发出淡淡的微光,似豆蔻年华青涩的少女,带着暖意,清辉浅浅,徐徐绽放,似乎永远没有花谢,总是以生命最美丽的姿态盛放。待回首,山花烂漫处,光景绵长。
当时只道是寻常——回忆我的大学两年后因学院重组,划分新学院后只余中文系的人文学院改为文学院,并搬迁至位于昆明市中心的本部老校区,我们的宿舍就在距校园千米左右的“东二院”,那是一个古老的宿舍楼群,后来才知道,我们中文系的许多老师当年在云大读书时就住在那里。岁月流逝,它却始终如一。我大学的后两年时光就是在那度过的,记忆里都是斑驳的青砖瓦墙,院子栽种的大多是已不知年岁几何的棕榈树,海棠树不多,集中长在小食堂门口的草坪上,“淡淡微红色不深,依依偏得似春心”,那几株海棠花都是粉色的,和校园里栽种的上千株垂丝海棠不同,这里的海棠安静的花开,安静的花谢,依偎在角落里自在的绽放。与海棠的安静不同的是女生宿舍楼后面那一树石榴花,枝节横生,向阳光生长着,红艳艳的可爱,花开时候总是美得热烈张扬,在初夏的时节一枝独秀。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而古老,仿佛这就是昆明这座城市最开始就有的样子,闲适、淡然、与世无争。
当时只道是寻常——回忆我的大学从东二院到本部校园有一条窄窄的路,园西路,是云大除了银杏大道之外,常常被人们想起的地方,几十年来已经数不清多少学生,多少游客慕名而来,又尽兴而归。其实园西路是一条小吃街。云南最有特色的小吃都聚集在这里,每天10点,当云大钟楼的第一声下课钟声响起时,园西路就开始了它活力无限的一天。那种活力和热情就是我对园西路的最初印象,记忆里,有百年老字号“火王烧豆腐”的汤汁余味,有烤猪蹄、烤五花肉的炭烤香味,有傣族人家的酸辣滋味,有豆花米线的花生酱香……园西路的包容、热情和开朗就蕴藏在这些簇拥林立的小店中,就在学子们嬉笑玩闹、推杯换盏的青春里,任时光更迭,记忆依旧。
当时只道是寻常——回忆我的大学后来听说有一种蓝色叫“昆明蓝”,那是只有在昆明生活过的人才能体会到的色彩,它蓝的纯净,蓝的澄明,蓝的沁人心脾,我想可能是因为那里从未有过空气污染的原因吧,撇去它的历史感,也不论昆明人的质朴和淳厚,昆明的天空已经成为昆明的一道名片。高原上独有的风朗气清、天高云淡总是令人心旷神怡,宠辱偕忘,连那洁白的云朵都沾染了昆明蓝的味道,那味道甜甜的,暖暖的,是幸福的味道。
当时只道是寻常——回忆我的大学老校区有着近百年悠久的历史,和历史同样悠久的还有那闻名遐迩的银杏道,那些粗壮的、挺拔的银杏树屹立在这里已经近百年了,它见证了时代的变迁,见证了岁月的更迭,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云大人的成长。银杏树是落叶大乔木,树高可达四十米,是世界上十分珍贵的树种之一,也是中国的国树,诗佛王维有云:银杏栽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做人间雨。深秋时节的银杏是最美的,叶子从绿中带黄到黄绿色到金黄色,没有了盛夏那般耀眼的翠绿,却彰显了另一种成熟,“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一阵微风吹过,扇形的银杏叶飘飘荡荡,打着转儿飞下来,满地的银杏叶就像是一块金灿灿的地毯,一眼望不到头。云大的银杏道是从来没有人清扫落叶的,更不会有人去破坏这份大自然馈赠给人间的礼物。晴蓝的天空,绵软的云朵,高大的银杏树,树干上跳跃着的可爱的小松鼠,还有科学馆前盛放的孤独而热烈的玉兰花,这是属于云大独有的画面,暮鼓晨钟,朗朗书声,那份舒适与安然从过去延伸到我的心里,回想当初,美景当前,岁月静好。
当时只道是寻常——回忆我的大学一转眼,离开云大已经许久了,时不时还会想起那些哭过笑过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那些脑海里或模糊或清晰的回忆。毕业分别前与好友许下的六年之约至今不敢忘怀,待母校校庆,再游云大,重拾记忆,把酒话当年,当时道是寻常景,如今愿君且珍惜,莫待无花空折枝。
写于戊戌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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