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大地上隆重而孤独的声音,我碾过草地,掠过清风,还在大海之上四处游荡,但我依然找不到我该走向哪,又该回到哪。
起初,我忙着去看挥舞着狼牙棒的巨怪,后来我又忙着倾听西风的哀嚎,再后来,我说,好吧,现在轮到我来讲讲故事了。
我是一个王子。
我生活在一个古老的让人忘记了的国家。
我还记得那里可以呼吸到海上的风,闻到青草的香。在集市里人们扛着从更远的地方打来的鱼。那条鱼鳞光闪闪,好像每片鱼鳞都是太阳掉下的皮屑。鱼头在集市上喘着鱼吻,鱼尾却仍在海里甩着水花。
每年的冬天,全国保姆们会站在各自的阳台上为大家哼唱催眠曲,到这时候,再峭厉的风也会变成和暖的气息把催眠曲送到千家万户,直到风也被催眠为止,那时候全国上下会有一个长长的休眠。
秋天的时候,一个巨人会从远方的山那边来。他垂下头,好让调皮的孩子拽着他的胡子攀到他的头上,看到更远更远的地方。妈妈们则为巨人编织坎肩。巨人很高,编织领口的妈妈妈妈们已经完工了,可编织下摆的妈妈们却还在排队。
王宫里的巫师们每天坐在图书馆里翻看这个国家最古老的的秘密,他们的鼻子都戳到书里去了,可仍然看不透这个国家有多少秘密。他们的胡子很长,为了方便打理那长长的胡须,他们不得不住在很高很高的塔顶,这样他们的胡须就从塔顶一直垂到了地上。
有一天,王宫里来了一个小丑,瘦削的脸仿佛立着的画,他垂下瘦长的胳膊,用手指和王宫里的侍女跳舞。
他是坐着一只乌龟来的,他骄傲地数着龟背上那些苔藓和划痕,告诉国王和王后哪一条划痕是经过喜马拉雅山留下的,哪一处苔藓是划过大西洋带来的。
他用枯瘦的手臂抓起那些苔藓,用力地吸一口气仿佛还能闻到海洋中涛涛浪花的气息。
他来自遥远的经历让我羡慕不已,当夜就偷了这只大乌龟向着王宫之外跑去。乌龟庞大的脚步比不上快捷的马蹄,累死了两匹马后,士兵们将一脸兴奋和沮丧的我带回了宫殿。
震怒的国王将乌龟翻了个,然后扒下了它的壳。愤怒的小丑没能阻止国王疯狂的举动,他在哀嚎中诅咒:国王的子孙将会背着乌龟壳在世间永远流浪。
国王对此付诸一笑,但年轻的王子——我的父亲却始终无法释怀。
王宫花园里的金合欢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我的祖父走下金座又躺进木盒,接着,我的父亲又坐上了金座,接着,也躺进了木盒。
接替我父亲的是我的叔叔,据说他不喜欢总是坐在金座的下面,所以将我的父亲送进了木盒子。不过这是胡扯,因为他很快就在王宫里造了一座能坐下一头狮子的金座。
他还不喜欢我,说我张着一张能让鳄鱼淌眼泪的脸,于是,为了不让他整天的淌眼泪,王国的巫师们绞尽脑汁——大象那么多的脑汁,然后把我装进了一个巨大的壳中,对,就像立着的乌龟。然后,我便开始成为这个王国最为隆重和喧嚣的声音。
我的叔叔说我整天滚来滚去吵得他头发都少了一百零三根,天知道他是怎么算的,但我知道,我该滚的远远的,对,有多远算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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