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除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美得让人无法呼吸、但又命运多舛让人同情的最美女诗人庄姜,还有一位美女,她的命运比庄姜更为离奇,她的生命比庄姜更加悲惨,她被誉为《诗经》里最毒的妇人,她就是同样从齐国嫁给卫国君王的宣姜。
-1-庄姜与宣姜的关系
从娘家关系来看,庄姜是“齐侯之子,东宫之妹”,也就是齐庄公姜购之女,原东宫太子姜得臣的妹妹,和齐僖公姜禄甫也为兄妹;宣姜是齐僖公姜禄甫之女。因此从辈份上庄姜是宣姜的姑姑。
从夫家关系看就比较复杂。庄姜是卫庄公姬阳的夫人,卫宣公是卫庄公的儿子。宣姜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卫宣公,因此从这层关系来看,庄姜应该是宣姜的婆婆,宣姜是庄姜的儿媳妇。卫宣公死后,宣姜改嫁宣公的另一个儿子卫昭伯姬顽,从这层关系来看,宣姜又变成了庄姜的孙媳妇。
史料上没有记载庄姜与宣姜二人共处的文字,但从娘家的姑侄关系,以及夫家的婆媳或婆孙媳关系推测,两人一定是互相认识或至少是了解的。不知是不是最美女诗人庄姜多舛的命运影响了宣姜,使得宣姜不再甘于走向姑姑任人宰割的命运,奋力向命运发起主动挑战,因此才成就了这位《诗经》里最毒的妇人。
-2-《新台》命运突变
《国风·邶风·新台》
新台有泚(ci),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qu)篨(chu)不鲜。
高台恢宏,黄河涛涛。燕婉求偶,却变蟾蜍。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mei)。燕婉之求,蘧篨不殄(tian)。
新台高耸,黄河荡荡。燕婉求偶,蟾蜍丑陋。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设网捕鱼,却遇蟾蜍。燕婉求偶,年老佝偻。
卫国的使臣向齐僖公求亲联姻,齐僖公答应把公主宣姜嫁给卫国的公子伋(卫宣公之子)。但当使臣回去告诉卫宣公,这位齐国的公主太美丽了。卫宣公当机立断,决定自己娶了这位原本应该是儿媳妇的齐国公主。
卫宣公在送亲的路上秘密地修建了新的宫殿——新台。等送亲的队伍到来后,齐宣公把公子伋派遣到别国,再把宣姜骗到新台举行婚礼。婚礼的最后一刻,宣姜发现年轻的太子夫君转眼变成了年老佝偻的卫宣公,满是震惊和委屈。由于政治的原因,齐国只能咽下这只苍蝇承认这门婚事,美丽的公主宣姜也只能吞下现实的苦果。
这首诗就是描写宣姜在黄河边新台上,突然见到丑八怪公公变成了自己的未来夫君,大失所望。这首诗就是讽刺卫宣公像丑陋、衰老的癞蛤蟆一样,而宣姜充满希望设网捕鱼、寻求燕婉之偶的美梦彻底破灭。
《新台》成婚,公主宣姜遭遇了命运的突变,生命出现了急速转折。
-3-《鹑之奔奔》播下仇恨
《国风·鄘风·鹑之奔奔》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鹌鹑追逐,喜鹊飞舞。无良之人,奉为兄长。
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鹊儿双双,鹑儿对对。即使无良,还得为君。
不管丈夫是老是丑,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夫为纲的时代,宣姜只能接受现实,无奈地开始“人之无良,我以为兄,我以为君”的日子。
看着鹌鹑双双追逐、喜鹊对对飞舞,宣姜悲从心生、恨从天降,即使鸟兽也能和心上人快乐生活,为什么她就得守着癞蛤蟆过一生。那一刻,她发誓绝不像恪守“柏舟之节”的姑姑庄姜那样向生活低头。
《鹑之奔奔》的宣姜已把仇恨的种子深播心中,她一定要报复这个残酷事故的社会和那些负心无情的男人,从此宣姜走上了最毒妇人之路。
-4-《君子偕老》招摇风情
《国风·鄘风·君子偕老》
君子偕老,副笄(ji)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与王并肩誓偕老,簪子斜插佩玉摇。雍容行走如山河,礼服华贵合时宜。都知品行不端庄,只是不知怎评价。
玼兮玼兮,其之翟(di)也。鬒(zhen)发如云,不屑髢(di)也;玉之瑱也,象之揥(ti)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衣上锦雉闪光芒,秀发如云拒假发,玉质耳坠象牙簪,皮肤白净又光鲜。莫非天仙降人间,又或帝女入凡尘?
瑳(cuo)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zhou)絺(chi),是绁(xie)袢(fan)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薄纱闪光耀人眼,亵衣隐现露风情,眉目清扬容颜娇,倾国美人名至归。
虽然宣姜内心充满了仇恨,充满了无奈,充满了痛苦,但她的外表还要装出幸福的模样。宣姜与卫宣公并肩走上筵席,做出一副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表情,作为举止端庄、风情万种、意气风发的国母,与宣公共同宴请来自四方的宾客。
在这个重要的场合,朝廷的大臣政要以及所有重要的人物一定都会出现,那个忍气吞声的公子伋也一定在场。宣姜就是要故意显露她的端庄、卖弄她的风情,告诉大家她很幸福、非常满意自己的生活。
那时,所有人都知道卫宣公的淫乱不道德,也知道宣姜端庄下的放荡和毒辣,但人人都对这个外表美艳的女人无话可说。
宣姜就是要不断刺痛公子伋的心,挑拨这两个负心父子的关系,也许在看到公子伋痛苦、尴尬、躲闪的表情后,她也真地感受到了那种虐待别人的舒爽。
宣姜在为卫宣公生了两个儿子公子寿和公子朔后,心理极度扭曲终于成为了最心狠手辣的妇人。她把公子伋的生母亲害死自己成为第一夫人,她诬陷公子伋意图谋反要置公子伋于死地。她告诉卫宣公,公子伋扬言登位之后,一定要报夺妻之恨。卫宣公也信以为真,对公子伋产生了杀意。
《君子偕老》的宣姜肆意招摇耍弄手段,要仇人付出血的代价。宣姜慢慢地融入了她自己的戏,并且越玩越上瘾。
-5-《二子乘舟》人间悲剧
《国风·邶风·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我的两个孩子啊,坐在船上漂向远方。我想念你们啊,心中忧伤!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我的两个孩子啊,慢慢漂远看不见了。我想念你们啊,再没人受伤!
卫宣公为了讨好娇妻宣姜,派人冒充盗贼在公子伋出使齐国的半路上准备杀了公子伋。宣姜的长子公子寿品行高洁,他偷偷前去告诉了公子伋,劝他逃出卫国。可是公子伋拒绝逃跑,公子寿只好灌醉了公子伋,自己手拿使节的白旄到了卫国边境替公子伋受死。公子伋酒醒了,看到了公子寿的尸体,绝望的他彻底崩溃了,他告诉刺客,自己才是公子伋,随后也被刺客杀害。
由爱生恨,宣姜最终亲手杀害了两个孩子。《儿子乘舟》中的宣姜,在某个孤独的午后,想来有了一丝悔意,一丝悲凉。在天堂里,孩子们再不用为生在君王家里而互相争斗、家破人亡,可以随性去爱自己喜爱的人,永远不再受伤。
《二子乘舟》偶尔的忏悔以后,宣姜丧失了最后的母性和善良。她已无所顾忌,她已惯性地滑向罪恶深渊,并沉迷陶醉于自己的牢笼之中,不能也不愿脱身。
-6-《墙有茨》心如槁木
《国风·鄘风·墙有茨》
墙有茨,不可扫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上的蒺藜扫不掉,宫中的传言说不出,如果说出来丢死人。
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
墙上的蒺藜除不掉,宫中的传言不能详,如果详细说话可长。
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墙上的蒺藜卷不走,宫中的传言不可听,如果听进耳是羞辱。
卫宣公去世,宣姜的儿子公子朔继位即卫惠公。太子伋和公子寿生前的手下为了给两位公子报仇,发动了政变。后来卫惠公向齐国求救平息了叛乱。为了安抚卫国国人和两公子的手下们,齐襄公决定让妹妹宣姜改嫁给了公子伋的弟弟卫昭伯。宣姜竟和卫昭伯又生育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卫国宫闱内的混乱国人皆知,路人皆耻,甚至说也不想说,议也不愿意议,听也不想听,怕说出来辱没了自己的耳朵和嘴巴。
《墙有茨》中的宣姜想必已经麻木,在国与国的博弈中,自己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只是无情政治的生育机器。她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恨意,再也不起一点波澜。
宣姜的一生是权力斗争的结果和工具。她既是牺牲品又是作恶者,她放弃了善良顺受,义无反顾地去出卖良心,去陷害忠良,去报复每一个负心人。
从《新台》命运突变,到《鹑之奔奔》播下仇恨,到《君子偕老》招摇挑拨,到《二子乘舟》母性回光,最后到《墙有茨》心如槁木,宣姜的一生演绎了中国古代史上最凄惨的一幕悲剧。
最毒妇人心,可怜最悲也是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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