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冬天漫长而寒冷,父亲早早的把窗户的缝隙糊好,还在窗户外面包了一层透明的挡风塑料膜,他钉钉铛铛的钉好,笑着冲屋里喊:“暖和不暖和”?“暖和”!我和弟弟趴在屋里的窗台上大声的回应。
母亲坐在炕上一直沉着脸不开心,父亲拿着剩下的钉子和锤子走了进来。“英子,暖和点没”?母亲没有搭理他,别过脸去。“这次外调就七天,七天就回来了”,父亲坐在母亲身边安慰着,我和弟弟不知所措的靠在窗台边,看到母亲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然后就开始哭哭啼啼。
在那个年代,年轻的父亲是优秀的,不仅在部队早早的入了党,而且也是写文章,写材料的好手,分到矿区没两年,就被抽调到检察院工作,专门负责调查文革期间的冤假错案。因为经常到各地取证,所以出差是隔三差五的事。
最初的时候,母亲还很开心,因为父亲出差回来总能带回漂亮的衬衫,还有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可是常年如此,母亲就不开心了,没有男人的家里,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对于没干过什么脏活累活的母亲来讲真的吃不消。这一次父亲只在家住了两天,又要走了。听父亲说这次去哈尔滨,和他一起的同事已经在市里等着他了。
“咱别去检察院上班了,和领导说说再调回来吧”!母亲抹了一下眼睛。“你要不好意思去说,我去找领导,矿上多好,又有煤票又有保健票的,那个破地方成天搞外调,有什么好”。母亲又开始喋喋不休。父亲没有吱声,可能他在思考,也可能他在拒绝母亲的提议。
七天后。父亲回来了,“大姑娘,看爸爸带给你什么好东西”?我和弟弟站在路口,夕阳里父亲背着上海牌的大皮包连走带跑的回来了,他一把抱起弟弟,一手拉住我的手。母亲站在大门口看父亲回来了,眼睛又红了。“走,进屋”!父亲圈着我们仨人,我和弟弟好几天没看到爸爸了,拉着他温润的大手,兴奋的不得了。
夜又降临,我们家的小屋因为父亲的回来突然就有了生气,我和弟弟围着父亲叽叽喳喳,小屋的灯好像都比平时亮了,照的屋里暖洋洋的。入夜,我是被母亲的抽涕声弄醒的,但我没有吱声,听到父亲在小声的安慰。“明天你就找领导去,调回矿上来”,母亲执拗的说着,“快睡吧,明天再说”,父亲好像还拍着母亲。迷迷糊糊的我又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父亲果然调回来了,又开始了他的矿山工作,母亲也渐渐有了笑容。只是父亲一辈子在那个岗位上,再也没有展现过他的优秀,直到退休。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董老四如今已是78岁高龄,拿着矿退职工微薄的工资倒也活的逍遥自在。
现在公检法吃香了,有时候母亲会问父亲:“董老四,当年我硬生生的逼你调回矿上,你后悔吗?有时候是不是还很恨我”?父亲就笑了:“后悔过,不过什么也比不过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来的实在和幸福”!母亲就瘪着嘴,哼了一声:“哼!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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