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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摆在台面的花
在图书馆自习室写论文，丁卉的手机静音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
最近两三个月她用手机的频率更高了些，上课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瞄着屏幕；骑自行车的时候，甚至在过红绿灯她都可以右手持住车手把，左手空出来回复短信；和同学在一起走路时，经常边聊天边低头打字。
她拿下眼镜，仰了仰头，伸了下脖颈放松了肩颈。打开手机就有这几个字：
“毕业来大理创业吧，我们一起。”
她背靠椅子，把头耷拉在椅背上，舒了口气放松下来，看着眼前一张张整齐的米色书桌像极了被风吹动的麦田，一块块的起落，从自习室的窗子向外望去，法国梧桐被阳光照的刺眼，传来阵阵小鸟的叫声。
身边的同学都在奋笔疾书，一刻都不抬头，也不会注意身边发生什么，这是大四最后一学期，写好论文，做完答辩就能顺利毕业了。
她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就删除，再打再删除。接着把拉海发的这条信息放进了收藏夹。
她从前自习都在教学楼，和老花随便找个不上课的空闲教室，每次都只有一两个人在里面，谁也不打扰谁，只听得到翻书和放水杯的声音。有次找空教室自习，打开一个教室门就遇到很多目光，再打开一个还是如此，都有人上课和社团小组讨论。她走来走去就到了图书馆，老花没耐心回寝室了。
图书馆一楼自习室还有几个空位。紧挨着窗边正好有个没有堆书，也没有其他物品的无人区，椅背上挂着一顶黑色棒球帽。丁卉没多想就坐上去了，拿出书和笔记本开始写作业。
没过多久身边就塞进来一把椅子，一个反戴黑色棒球帽的男同学挨着她坐下，凑近她说了句：“咱们挤一挤同学，图书馆没位置啦，感谢。”说完抱拳。丁卉头也没抬，应了一声。
反戴棒球帽的男生从书包里掏出一堆书，哗啦啦倒在桌子上。丁卉皱起眉，瞟了一眼那堆硬邦邦的书，《时间简史》、《空间－时间的大比例结构》、《广义相对论：爱因斯坦百年评论》、《爱因斯坦的故事》。同桌的另一个男同学拿过去一本就说：“刘亚，你都借些难啃的货呀，看得懂不”。反戴棒球帽的男生笑了笑，黝黑的皮肤，露出整齐的白牙：“这些就是我下学期毕业论文课题”。
丁卉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男生，注意到他的棒球帽，再一转身看看自己椅子上挂的帽子也不见了，“这原来是你占的座位呀，我看桌面上没有书和其他东西就坐下了”，她轻声和刘亚说，边说边把自己的座椅和书往边上挪了挪，给男生留出更多的空间。刘亚没说话，往丁卉的身边也稍微靠近了些，自顾自的开始整理书目。
快到晚餐的时间，丁卉旁边的一个女同学收拾好书包留下空位吃饭去了，丁卉又把椅子和书挪到她留下的位置，“你挪过来吧，刚走了一位同学，这张桌子容纳两个人正好呢”，丁卉和刘亚说。“谢谢你给我占位”，刘亚笑着回应。
这里比教室自习要稳定，不用打游击，只需要每天早上来占位置就可以用一整天，什么时候来自习都可以。又在图书下面，方便借阅。从那以后，每天清早路过图书馆去教室，丁卉都带着自己的书和笔记本给自己和老花占位。每次都选择这个固定的位置，在窗边，听得到鸟叫看得见梧桐树。
刘亚每次都来的一样早，也是在这张桌子占位。
老花不经常自习，也不早读，通常都要丁卉反复催促才来做作业。丁卉就不给她占位了，要是她哪天来了，抽张椅子放丁卉身边就能坐下。
每天早晨，丁卉都要英语早读，在紫藤花架下，她见到刘亚反戴着棒球帽背靠石柱看书，他们微笑着打着招呼，拉开距离各做各的功课。每天中午，不约而同，上完课要先回自习室看下书再去吃饭。“排队要等10几分钟，等大家快吃完再去清静些。”丁卉说，刘亚每次都看着表，15分钟后就提醒丁卉一起吃饭。
刘亚在路上滔滔不绝，边说边往后退，就像一个沉浸在剧本里的编剧，他聊霍金关于时间的理解，爱因斯坦的如何打破牛顿世界观，还有他的毕业论文。
在吃饭的时候刘亚塞口饭继续演讲，眼里神情激动，他讲到爱因斯坦小时候的故事，三岁多还不会讲话，父母很担心他是哑巴，曾带他去给医生检查。还好小爱因斯坦不是哑巴，可是直到九岁时讲话都还不顺畅，每讲一句话都很吃力，但经过认真思考。他说，经过理性思考才输出的话语才有份量，因此不能随便给任何人承诺，说出口就要做到。
吃完饭，丁卉要回自习室，刘亚叫住她，问她有没有时间再聊一下他的论文选题，希望丁卉可以自己专业的角度给他一些建议。丁卉向前走着不说话，用饭卡刷了两瓶冰可乐，递给刘亚一瓶，一起向学校的小树林方向走去。
中午的小树林本来很安静，过一会就传来一阵阵笑声，还有一段接一段的演讲。鸽子在咕咕叫着起飞，落下，不一会又起飞，又落下。两个人穿梭在树林边的草坪上寻找阴凉，丁卉在分析如何写好故事，提议刘亚可以用讲故事的方法来进行答辩演讲，当中提到《定位》这本书。可以在开头来一个故事，占领导师心智。
刘亚一个下子蹦起老高，开心的说：“你竟然也看市场营销的书，还能用到论文上。”他面对丁卉，一只手扶着一棵树，一只手拿下帽子不停的抓着头发，他掏出手机，就跟丁卉要电话号码。约好下午上完课在食堂见面一起吃饭。
那天下午，刘亚一直没有在食堂出现。
丁卉支开老花，慢慢的，一口一口吃着饭，又去打了一碗汤，一直等到食堂收餐。看着外面夜色降临，路灯亮起，同学们开始一群一群的赶往教室，嘻嘻哈哈的说话声，食堂锅碗的击撞声响起。今晚，她还有美学课要上。
她朝着图书馆的方向快速走去，一声不响的坐在自习室的位置上，看着手机时间一秒秒流去。
“给你的花”，刘亚把一大束玫瑰放在自习室的桌子上，喘着粗气大声说话，自习室的同学齐刷刷抬起头，目光聚焦在这里。刘亚脱下帽子，又不停的顺着头发。
“你这干嘛呢”？丁卉吓了一跳，看着几十双惊讶的眼睛。
“不喜欢我就扔了”，刘亚气冲冲拿起花就要往外走。
丁卉赶紧起身拉着他的衣袖快步走出门外。
她舒了口气，瞅了一眼刘亚：“吃饭的时候去哪里了，你都没来。”她扭过头，双手交叉在胸前。
“送你的花，你不喜欢我就扔”。刘亚指着草坪，又大步举着花朝前走。
丁卉追上去，把花夺过来，“我要，你满意了”。
刘亚这才站住了，解释说下午骑车去书店想给她买本，没挑选到适合的，就想着送她一束花，赶回来就已经这个点了。男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一只手又把帽子拿下来，不停的捋着头发。
第二天晚上，丁卉才看到刘亚。
他打包了一纸箱的书给她，拿着挺沉，说要帮她搬到寝室。丁卉打开一看，全部是关于费曼、霍金、爱因斯坦的书。一整天没看到他，见面又是这样独特的送礼方式，丁卉抓紧手机，手心都是汗。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不停的敲击手提电脑键盘，微微的笑着。
第三天，刘亚没出现。
第四天，又没出现。
第五天，他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配不上这样的爱情，马上毕业了，他给不了丁卉任何承诺。。。
太阳照常升级，丁卉每天早上都去图书馆，没有一次遇到他。她的身旁的座位早已被另一个同样早起的女同学占去了。她们每次都礼貌的相互打招呼，再无其他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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