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报

1、
　　
　　江梅今天下午放学有点儿晚，回到家天已经快黑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院子里有好多人，门口还停了一辆车。
　　
　　那车的外形怎么看着那么熟悉。。。，哦，想起来了，是镇上派出所的警车啊。
　　
　　江梅心里一紧，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她脚下的步子快了许多。急急地冲进院子里，正准备喊爸爸妈妈怎么了怎么了，不料却看到院子里同村的叔叔阿姨对着院子的草垛指指点点，嘴里七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仿佛她家的草垛子里藏着什么鬼怪,并且那神情就像见到了什么，像见到了死人一样。
　　
　　江梅嗓子直冒火，冲进屋里，拿起桌上的大铁壶，往碗里倒了些水，一饮而尽。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推门进了里屋。屋里，派出所的警察叔叔在桌前坐着，拿着纸和笔正问着爸爸妈妈什么。那样子有点像电视上的警察询问目击证人，不时地在本子上记录点什么。妈妈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手一直在颤抖着擦眼泪。爸爸绷着脸，两只粗糙的大手不时地搓着。
　　
　　警察问道：“他这次离开时没有告诉你们要出去多久？”
　　
　　爸爸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这次走的时候，跟往常一样，只说要出去一阵子。以往每次都是十天半个月的，最多一个月。可这次整个冬休，他出去了一个信儿也没有捎回来，孩子他妈着急了，到处打听孩子小舅的下落。问了一起出去的黑娃子他妈，黑娃子在外面打工，他们并没有在一块儿。”
　　
　　江梅看到爸爸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警察打断了他：“他和谁关系最好？黑娃子还是孙玉佩？”
　　
　　“他们经常一起出去，一起耍，跟黑娃子关系好一点儿，都是单身汉。”

江梅听到警察问的都是关于小舅的。妈妈坐在一旁，只是不停地哭泣，江梅不知道到底小舅出什么事，难道他这次出去发生了意外，为什么村里的人对着草垛指指戳戳？难道草垛里有什么关于小舅的东西？小舅是妈妈最小的弟弟，四川人叫幺儿，也是外婆最疼爱的儿子。外婆把他宠得不懂人情世故、飞扬跋扈，常常是一言不合就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小舅和妈妈也经常吵架，在小舅的认知里，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得让着他，宠着他，哄着他。江梅和哥哥、弟弟妹妹也对小舅敬而远之。

江梅带着一肚子狐疑，从里屋走了出来。院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哥哥在往厨房抱柴火。

江梅问哥哥：“哥，小舅回来了吗？他咋了？妈一直在哭呢”

“江梅，你别问了，女孩子家家的，赶紧做饭去吧。”哥哥一脸严肃对江梅说道。

“哼，有什么了不起！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江梅有点生气，一家人神神秘秘地，好像瞒着他们三个小孩什么事情。

江梅今年十三岁，上小学六年级。农村的孩子早当家，江梅在十岁时，就已经会做饭了。江梅走进厨房，看到小弟江辉已经坐在灶火旁，往里面续着柴火。大铁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水已经烧开了。江梅用水舀子灌满暖瓶，让江辉送到正屋去。爸爸妈妈今天去犁地了，回来一定又累又渴。江梅橱柜里取出来几个大馒头，放在蒸笼里，又把蒸笼放到冒着热气的大铁锅上。厨房的角落里放着几棵大白菜，江梅随手取了一棵，剥掉外面的干巴叶子。把白菜的根用菜刀切掉，白菜帮儿放在水盆里麻利地洗干净，就当当地在菜板上切起来。

江梅问正在烧火的弟弟江辉：“小舅他去哪儿啦？他今天回来了吗？”

“妈妈说小舅死了啊，警察把他的尸体拉走了。”　十岁的江辉，不知道什么是死亡，说的就像小舅远行了一般。

江梅跺脚：“你看到了啊？你不害怕？怪不得妈妈一直在哭，原来小舅突然死了！”

江梅把白菜切好，又剥了半根葱，几瓣儿蒜，都一股脑儿切好。又把铁锅上的蒸笼端起来，把锅里的水舀出来，倒在泔水桶里。告诉弟弟江辉，要炒菜了，要烧旺火。

等江梅把菜炒好端上桌的时候，堂屋里的警察们已经走了一会儿。江梅和家人一起吃了晚饭，妈妈直接睡了，并没有吃饭。

吃完晚饭，江梅才开始写作业，做功课到凌晨12点。

第二天早上，是江梅起来和哥哥一起做的早饭。爸爸去邻居家租借播种机去了。哥哥、江梅和弟弟妹妹们吃完饭，一起去上学。

在学校里，同学们也在课间偷偷摸摸地讨论小舅的意外死亡。江梅听完之后毛骨悚然，原来她家院儿里秸秆垛子——小舅的尸体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是谁杀了小舅？小舅是有很多坏毛病，但是也不至于要死掉！江梅不想和同学们讨论这件事。早晨出门时候，妈妈还在床上躺着，眼睛一直都在流泪，妈妈还是爱小舅的，一母同胞，手足之情！外婆现在还不知道小舅的去世，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骂妈妈呢！江梅一天都精神恍惚，一会儿想着院里秸秆垛子里是不是还有小舅的鬼魂，一会儿想着小舅到底是谁害死的，脑袋都想痛了，下午放学的时间也到了。

2、
　
90年代初，梧桐村乡亲们的日子过得是不错的。因为这里的乡亲们人均土地占有量差不多有六亩地，如果人勤快、又有眼光，再花些时间和精力开垦出些有种植潜力的耕地。把这些地养上几年，就成了肥沃的农田了。这里的气候，是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日夜温差大，土地略微偏碱，特别适宜种棉花。乡亲们已经开始大面积种植棉花了，少部分土地种些小麦、葵花，作为一年的口粮。总之，在这里只要能吃苦、肯下力气，土地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辛苦和努力。

徐老幺从四川老家来这里已经有三、四年了。在那个年代，因为历史原因，早早辍学回家务农的人是占大多数，30岁的徐老幺，是个干枯瘦小的大龄男青年。他来到这里的姐姐家里，希望挣些钱、找个媳妇。

徐老幺做梦也没有想到，待了几年，钱没挣上几个，媳妇也没有娶到。平白无故地把命送到了这里。徐老幺在姐姐家的这几年里，农忙的时候偶尔露几次面，帮姐姐姐夫干些农活，其他时候都跑去了镇上，县上。和他一起去的人，是他的同乡（勉强算同乡吧）孙玉佩。在村里人的眼里，孙玉佩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人，放着家里的三四十亩地不好好侍弄，全部一股脑儿丢给媳妇。孙玉佩媳妇，又要当爹又要当妈，一遍种地一边照顾家里三个年幼的小孩。

徐老幺跟着孙玉佩、黑娃子在县里晃悠，找一些活干。90年代，西北边陲的小县城，就业的机会也不多，他们几个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着的。有一天，在街上闲晃的孙玉佩，看到电线杆，要说着电线杆也没啥好看的，光秃秃的，上面接满了电线电缆。但是在孙玉佩的眼里，一个快速致富的好法子已经如电闪雷鸣般的诞生了。那电线有手指头那么粗，一定值不少钱。一米也得几十块钱。这电线只要有电线杆的地方就都有，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地摸出来。孙玉佩激动地把这些想法悄悄地讲给了徐老幺、黑娃子。三人真是臭味儿相投，一拍即合。

从有那个想法以后，徐老幺叫上孙玉佩、黑娃子经常晚上出来，在街上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