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冬
那个时候,是我和你彼此见的最后一面,只是当时的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几个走后,你谁的电话也不接,勤勤恳恳地活到了日子的最后几天,终于,因疾而终,他们说那是命,那是你的命,命让你在那个时候走了。
你知道吗,之后来了一些人他们把你装走,他们把你这个人从世上销毁,之后拿回来剩下来的是一堆灰,他们将它用一个箱子提回来放到桌子上的时候,我望着那个放在桌子上的最后的那一箱灰,发愣了很久,我想,一个人他来到这个世界,生活几十年,或富或贫,或喜或忧,最后走的时候留下的却是那一堆灰。我们好像抓不住什么东西,等到最后这一口气用完之后,我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这些我们活过的印记可能还会在,但已经不会重要了。
我知道这次回来,可能就是要彻底销毁你在世界上的所有痕迹了,这一天也是全家人到的最齐的一天,我似乎从没见过这些人通通聚在一起的样子,你呢?
我还记得前些天,你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样子,你打呼的样子,笑的样子…可是这一切从今天开始——不见了,我走遍了房子里所有的房间,但是这里除了你留下的一点点气味,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试着看看你的床前,那里只有整理好的你的所有衣服鞋子,其他什么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我能看见的放在桌上的那个箱子。
下午,来了一些未见过的人,我们下跪,以示哀事,他们把我们扶起说了些话。
喇叭声、二胡声,一段段的奏乐声不停地配合着大厅里那个人的声音,举办着这场仪式,我们所有人也配合他的声音在大厅中央一遍遍地下跪,那个人说的话像是责备,责备你狠心抛下子女离去,责备后人不够孝道,责备老天要你去的太早,那个人说的话又好像是祝愿,祝愿你去另一个地方能够更幸福,祝愿你平安且保佑后人。
晚上,门外放着一堆说要给你的纸钱,很多很多,堆成小山丘,随后,众人下跪,不断地哭着诉说最后的想念和忏悔,这些哭声里,多少有几分难对你诉说的痛苦和不舍,但又藏着多少的虚伪和人性,我不知道,你或许是知道的,只是你生性善良,并不多计较。
现在这些人们在向你祈福走后能够保佑后人平安,保佑家庭…后来我并没有听清他们说的话,只是最难过的人往往未曾吭声,我呆呆的看着他,呆呆的凝视着面前的燃烧的小山丘,堆着的小山丘燃烧起来,灰屑便飘向空中,我望向空中,试图寻找你的眼睛,人们不是常说人走后,会变成天空中那颗一眼就能看到的最亮的星吗?我发现了一颗星星,很亮,亮的孤单,亮得刺眼,是你在看着地下这些人们吗?
那些纸钱烧完之后,子孙们抱着你的衣物,也就是那些我还能轻轻的闻到你身上味道的东西,也就是那最后的散发的你身上味道的东西,他们马上就要拿去烧了,这里的很多衣服我都见你穿过,未曾见过的那些应该就是我未曾陪在你身边日子里,不知道他们见过多少?我抱着你的衣服一路走着,一路把它们凑近我的鼻前用力地闻着,生怕走着走着这些味道我再也闻不到了,我把他们轻轻地捧到火堆旁,我望着他们开始点火,慢慢的烧起,慢慢的烟雾飘向空中,他们说那是你在的方向,我望去并未找到你,也未曾看到那颗星星,一切都没有了,那是一切,随着焰火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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