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敏谈小小说写作

作者: 笔记工场 | 来源:发表于2017-04-19 22:23 被阅读88次

    小小说语言:有限的文字,无限的感染力

    在千把字的篇幅里,小小说的语言,是提升艺术品位的至尊法宝。因为小小说是文学入门的一条捷径,从者甚众,多有靠编排故事,且乐此不疲者。殊不知,如此惰性的取巧,难以使小小说表现出多层次的内涵,容易落入通俗文化的简单审美的窠臼,致使作者长期在原地徘徊不前。归根到底,终因过不了语言这一关。

    囿于字数的限制,小小说能否写得内涵丰厚和境界高远呢?作为写作者,都想用极其经济的文字,来传导出无限的艺术感染力,于尺幅之内承载丰厚的题旨。只有美感丛生,语言质地能表达出复杂含义的好作品,才能准确地凸现出作者赋予的寓意,才能让人在阅读中产生深层思考。虽然小小说因字数限制总体上“属于大众化写作”的文本,但在人数众多的写作者中,依然不乏追求“精英化写作”的人,却灼人眼目。他们坚持或执着于在小小说艺术手段的调动使用上,譬如在文字的精炼、语言的质感、人物性格的刻画、情节设置的技巧等方面,显示出某种从不妥协的孜孜以求,力求千锤百炼,表达准确,以质取胜,多少有点“阳春白雪”式的意味。小小说的剪裁取舍间极有学问,在千把字的篇幅里何处写意、何处泼墨,大有讲究。

    讲好一个故事:跌宕起伏,九曲回肠

    能把故事尤其是传奇故事讲得一波三折、九曲回肠、跌宕起伏又不纯粹猎奇,不能不说是写作者能赢得读者青睐的一种有效手段。虽说它多少含有一些取巧的成分,但事实上有不少小小说写作者成功地徜徉在这条捷径上。作为一名文学写作者,或许谁都梦想写出一篇能超越时空获得永恒的具有传世意味的杰作。譬如像唐诗中的《春江花月夜》、宋词中的《明月几时有》等篇章。令人郁闷的是,在当代人的文学作品里,这种精品佳构甚少,多是一些心气乖戾浮躁,追逐世俗功利和无端炫耀技巧的琐屑文字。那种令读者神往、直逼灵魂深处的文学境界,那种沉静大气、钟灵毓秀、恻隐思辨和禅意无限的文韵蕴含,几或成为可遇不可求的凤毛麟角。好小说离不开一个故事核,然而写作质量的高下,则体现在作者能否调动出具有合理密度的小说艺术手段,来表述或诠释好这个故事,即在语言、描写、叙述、留白、思辨、剪裁乃至情节设置和营造氛围等元素上,为之服务。所以,不会“编故事”则小说寡味,仅会“编故事”则小说流俗,个中奥妙,全凭写作者下功夫体味。在小小说千把字的篇幅里,要写活一两个人物,让它血肉丰满;讲好一个故事,一波三折,微言大义,让读者为之心跳动容,的确不能忽略了观察生活的角度,小视了明辨事物的方法。因为作者在作品中提出问题的深度,解决问题的质量,设计细节的缜密无懈,要通过思想容量的比拼,来显示艺术品位的高低。

    小小说的潜内容:蕰藏丰富,动人心弦

    读小小说最怕一览无余,作者把话都说尽了,读者的阅读兴趣也就会锐减。有人说小小说是“留白的艺术”,这话虽有所偏颇,却也道出了这种文体的特征之一。当代小小说能称为经典的作品,无不隐含着极丰富的潜内容。可以这样说,小小说创作的潜内容匮乏还是充盈,是衡量一个小小说作家精神特质、文学素养的重要标杆。小小说的潜内容,和现实内容一样,都是具体可感的,潜内容涵盖了留白、余音、潜台词和潜意识,是小小说里特殊的精神产物。凡是能拨动人们的心弦、感染或启发读者的那些部分,通常都是作品潜内容蕴藏丰富之所在。它使小小说拥有了美学价值和艺术魅力。让我们读起来意犹未尽,回味无穷丰厚的意蕴是小说与故事的分水岭。故事和小说的差异究竟在哪里?当然还是思想内涵、艺术品位和智慧含量的高下。文学作品的份量和写法不尽在抖包袱上,而艺术手段的使用密度和认知社会人生的深度却不容忽略,它所潜在的鉴赏、审美功能亦需开发重视。

    阳刚之美:遒劲文风,极具震撼力和美学欣赏价值

    如果说柔美一族属于凝脂之血肉,而硬朗一脉则是岩石般的骨骼了。刚健文风如泼墨,浸染处有力透纸背之劲道。塑造的人物,个性鲜明,举手投足,充满阳刚之美。开掘深层次的生活内涵,聚焦特定环境中的人物个性,凸现其人格魅力。小小说在有限的篇幅里,极难写得大气磅礴,头角峥嵘。尤其塑造时代人物,不易把握的,其实也是一个“度”数。稍一过,便概念化了。然而支撑小小说文体,却非得有此文字筋骨才行。如果小小说只能写生活浪花、人物素描和幽默讽刺之类的小品,无形中就缺乏了文学作品应有的厚重感和使命感,那么,小小说文体和专事小小说写作的作家们,还能从真正意义上“立”起来吗?有人常感叹偌大的小小说领域,多是软弱的笔力在写庸常的生活内容,或使用一些小技巧来完成一个小故事,既忽略了文学艺术品质的锻造,也缺少敢于提出问题的勇气和胆量。缺乏那种强悍凌厉、颇有霸气,如雪原鹰击、旷野厉风一样肃杀的文字。因为具有阳刚之气的遒劲文风,读来荡气回肠,极具震撼力和美学欣赏价值。

    浅平与高度:作品高度和厚度的统一是“数质兼具”

    众所周知,当代小小说之所以30年兴盛不衰,有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是,小小说写作队伍的梯次结构的合理形成,各个时期均有雨后春笋般的写作者涌现,而每一茬新生队伍里面,又都有在创作数量和质量上等量齐观的代表性人物,成为这一时期业界的翘楚。这种波浪涌动蜿蜒前行的引领状态所形成的活力,构成我国文坛独特的一种团队精神景观。一方面,这种现象是动态的,尚需要长期实践来遴选和淘汰,物竞天择,毕竟作家终是要以作品来证明自己;另一方面,囿于小小说文体自身的局限性,小小说作家要耐得住寂寞,方可保证自己的写作才华一点一滴的释放出来,以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滴水成溪的力量,来完成所需的文学储备,以求登顶。所以仅有创作数量构不成作品的高度,那只是一片低矮的小丛林,它会显得单薄而浅平;或者偶尔写出了一篇脍炙人口的名篇佳构,奠定了某种高度,也只能是一朵花的芬芳一棵树的揺曳,终究无法与满坡姹紫嫣红一片葳蕤森林的神奇魅力相提并论。因此,能否成为一个时期内的真正意义上的小小说作家代表性人物,作品高度和厚度的相对统一,一般会以“数质兼具”的标准来考量。

    小小说的智慧量级:用聪明的办法直接解决顽症的途径

    有主流评论家曾冷静地评价中国作家,尤其是针对在尺幅之内企望图腾的小小说作家作品时,说和西方的优秀作品相比较,作品中所蕴涵的智慧量级不够,所携带的哲理性、双关语、幽默成分的使用尚有差距。凡生活型的作家,从互补的角度来说,还是要多读书思考来拓展自己的艺术想象力,尽可能营造出更大的文学空间,给生活的真实插上飞翔的翅膀才好。在众多小小说写作者中,具有良好素质能自觉强化自身文学储备的人并不多见,许多人长期是倚仗自己的“小聪明”来挥霍自己的生活素材的。只有极少数有此天赋并能自律的作家,才肯在长期的写作实践中,不懈地锻造、提升、健全和完善自己的文学人生。有人说,写小小说非聪明人不能经营,我深以为然。小小说是作者用聪明的办法直接解决顽症的途径。这些灵光闪动的智慧资源蓄存起来,便会催生庸常生活的“技术革新”。他们为读者提供的,是打开困难之门的金钥匙,这是小小说的优势之一。

    小小说艺术风挌:熔裁说白了就是“炼”字

    形成独具艺术特色的创作风格,历来是作家们所追求的目标。试想,在作品的构思和语言上,没有鲜明个性的作家,该是多么的悲哀!衡量一个作家的艺术成就,其创作风格占有重要的一笔。然而,风格又是一种束缚作家进行自由创作的锁链,一旦风格固定,如不能刻意求新,不再有另辟蹊径的创造,只在原地踏步,千篇一律地重复自己,那又是多么乏味的事情。小小说的文体特征所限,写作中不能像长中篇那样一泄千里,千把字的尺幅之内,要做到文美意深,实非易事。选择一种合适的文学意象,且能运用得恰到好处,常常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写作时,单就情节安排、人物塑造而言,熔意指文理通畅,裁辞属文脉清晰,凡缺少情采的文章,首先就减弱了文学应有的感染力。小小说因其篇幅所限,要求叙述周密而不繁杂,更需要熔裁提炼,去芜存精。熔裁说白了就是“炼”,一个“炼”字,形象地概括并体现出了创作的状态。一位小小说作家,写出一篇好作品不难,难的是摇曳生花妙笔,在各个时期都留下“雪泥鸿爪”。

    注重艺术表现力:灵动、洒脱且不乏慧敏,弥漫出独特的艺术感染力

    写小小说能提升作者的品行修养,当然也会培养写作者的洞察力和领悟力。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芸芸众生间总有一些有意思的物事纠葛,被有心人串缀成或喜怒哀乐、或酸甜苦辣的故事,供人们思索品评。一旦变成充满灵性的文字,便蕴藉着隽永的哲思,灵动、洒脱且不乏慧敏,弥漫出独特的艺术感染力。在千把字的篇幅里,作者总要提出或传导出一个问题,然后调动小说的艺术手段来解决它。作者的办法和表达太过平庸肤浅,自然引不起读者的共鸣。所以,写作者需要读书、思考,不断充实自己的技艺,才能不负众望。文学即人学,意味着作家关注的中心是人,作家的创作力,表现的是对人的关注。一个作品中所凸显的东西,必然蕴含着作家特定的思想情感的价值取向,给人以生活的希望和对未来的憧憬。真正的文学创作要有高远、深广的精神向度,给人艺术的享受和思想的提升一般来说,一篇优秀的小小说,总要在千把字的篇幅里,营造出一个刺激读者阅读的“兴奋点”。如深刻或敏感的立意、故事的陡转、人物性格的升华、结尾的悬念等。

    小小说的品质:对约定俗成的文化观念有着某种主动调节的意味

    在相当长的以农耕文明为主体的社会生活里,文学写作、文学作品或文学传播,大都以长的(作品字数)、厚的(出版物)、贵的(售价)和精英的(文以载道)为主流的选择倾向,而今人类进入工业文明社会,一种全新的读写方式正改变和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小小说的产生与繁荣,似乎对约定俗成的文化观念有着某种主动调节的意味,它以短的(1500字以内)、小的(刊物便于携带)、廉的(便于购买)和大众的(雅俗共赏)形式灵活出现,不仅是对读写习惯的一种有益补充和取舍,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它更加适合当下人们对生活节奏提速的便捷文化需求,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当下是一个价值嬗变的时期,思想观念的新鲜、独立和多元,加上优越的教育条件、便捷的信息渠道和独特的个性气质,让年轻的写作者有着与生俱来的文学探险精神和蓬勃的创造力,以及对于表达的渴望和锐气。近些年来,文学越来越边缘化,小小说的写作人数如过江之鲫而精品却似凤毛鳞角,小小说作家的批量生产也大有无限泛滥之势。但仍有一部分优秀的小小说作家,始终坚守着文学创作的基本底线,通过真诚的努力,不断地提升小小说文体的品质,这种耐住寂寞的写作与坚守,尤显难能可贵。

    作者与读者:节省阅读时间就是对读者的最大尊重

    当然常有人问,当下最优秀的小小说作家是谁,最经典的小小说作品又有哪些篇什?这似乎是个既复杂又简单的话题。复杂是,所问的优秀标准是什么,经典的含义又有哪些。因为界定这些东西,历来都存在主流话语和民间话语两种不同看法,虽殊途同归却表现各异,所以才会呈现以“级别”或以“权威”的两种不同说法。简单是,谁拥有了读者认可谁便是好作家。现在是信息社会,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作品的市场价值基本上反映着它的艺术价值。因为在现代开放型的文化市场里,不仅普通读者的审美鉴赏力有大幅提升,期刊、报纸、出版社等媒介融入了激烈的竞争机制,而且对作品优差的判断和裁决,市场从根本上也无法回避研究机构和专家权威的影响。小小说写作能使冷清的纯文学与大众保持联系,以极少的篇幅、极短的时间抓住读者。小小说的经典化写作,潜移默化地提升着这种民间文化成果的质地。一茬茬优秀的小小说作家浮出水面,一批批堪称佳构的小小说作品炫人眼目,在打造自己的文学地位的同时,也牢牢地吸引着大众的眼球。因为他们知道,在同样具有思想内涵、艺术品位和智慧含量的前提下,节省阅读时间就是对读者的最大尊重,给自己和别人带来一次哪怕是简单的快乐,也令小小说写作者们乐此不疲。而一次次的快乐叠加起来,为我们的时代和平凡旅途平添了缤纷的色彩。

    经典化追求:在于同样具备了大众化写作和精英化写作的本领

    对于文学写作的追求,其目的历来都因人而异,比如有人执著于“文以载道”,有人陶醉于“为稻粱谋”。然而在衡量文学作品的优劣成败时,却会趋向于某些大致认同的标准。那么我们认为那些具备优秀质地的小小说作品应该凸现哪些明显特征呢?假若能把小小说写得精致隽永,幽默诙谐;故事一波三折,引人入胜;叙述语言有韵味,人物塑造有个性;或者选材新鲜,切入角度巧妙等等,当然这些都会构成小小说接近“精品佳作”的基本要素。在此基础上,如果你是一位文学天赋极好的写作者,或许还应该有更高的追求,譬如注重在作品主题、立意方面的深度开掘,在思想容量或者说在对社会、人性问题上介入作者的犀利敏锐、清醒理性的思考,将知识分子之于历史进程中应该携带的人格锻造、质疑姿态、批判意识和责任担当,透过自己的写作精神影响感染读者,那无疑会是通向“宏大叙事”的“精英化”写作之路了。小小说文体究竟能走多远?或许要取决于两个必要的生存条件:一是小小说能否不断有经典性作品问世,以此来锻造和保证它独具艺术魅力的品质;二是在从者甚众的写作者中,能否不断涌现出优秀的代表性作家,来承担和引领队伍成长进步的责任。只有这样,小小说才会像一句广告词所说的那样: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小小说和长小说悄然接轨的重要标志之一,在于同样具备了大众化写作和精英化写作的本领。这些代表性作家和优秀作品所折射出来的才华,以及对社会、人生、文学的深层理解思考,即使和从事别样体裁、文本写作的同行比较,也不逊其后。

    作家与作品:好像连体婴儿一样,须臾不可分离

    在当代小小说领域,作品的精度构成衡量作家站位的高度。作品和作者的关系,好像连体婴儿一样,须臾不可分离。好作品犹如坚固的阵地,历经战火旌旗在,士兵(作者)则赢得无上荣光。譬如一篇《立正》,让老作家许行一生不朽;《红绣鞋》使王奎山成为"王确山"(奎山是河南确山人);《陈州笔记》系列,孙方友被誉为“笔记体小小说之王”;谢志强的《黄羊泉》和《桃花》把先锋写作推向极致;陈毓的《名角》和《伊人寂寞》是柔美文字的范本;刘建超的《将军》和《朋友,你在哪里》辐射着遒劲的力道。还有刘国芳的《风铃》、白小易的《客厅里的爆炸》、于德北的《秋夜》、相裕亭的《威风》、司玉笙的《书法家》、刘黎莹的《端米》、滕刚的《预感》、芦芙荭的《一只鸟》、邵宝健的《永远的门》、尹全生的《海葬》、沈宏的《走出沙漠》、宗利华的《越位》、邓洪卫的《甘小草的竹竿》等等,作家和作品仿佛一对孪生兄弟,相生相克,互动互补,结成了须臾不可分离的生死之交。这些优秀的小小说果子,经年弥漫着成熟的芬芳,多年来入选各类典藏本、获殊荣乃至成为作者的代表作。

    大师与匠人:以深度写作的姿态,锻造经典品质

    成名的小小说作家是靠好作品来诠释自己的艺术生命力的。一个缺乏创作高度的写作者,是不可能在文学史上或公众认可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的。近30年来,尽管有成千上万的人每年写出数以万计的小小说篇什,催生了当今文坛佳话,然而以“精英化”的标准来衡量,恐怕只有少数人才能被冠以“作家”称号,因为他们幸运地写出了具有标高性质的“代表性作品”。由于众多因素的制约,在成千上万的小小说写作者中,谁想问鼎一流作家的桂冠,实非易事。一是要有数十年的辛勤笔耕,以批量生产式的积累,持续抢夺大众阅读的眼球;二是还要在写作中,具备持之以恒的探索精神,以深度写作的姿态,锻造经典品质,经得起业界话语权的审视乃至挑剔。尽管如此,依然有凤毛麟角者脱颖而出,在形成独特艺术风格的同时,确立自己的文学地位。然而正像大师和匠人有着质的区别一样。一个小小说作家和小小说写手同样也泾渭分明。写手注重的是量的积累即平面经营,作家则绝不肯迁就自己原地踏步,会像追赶地平线一样永远把目光投向远方。厚度和高度只有同时启动,才会矗立起脚下的高山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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