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明藤面之后目光如炬,向哥羿问道:“敢问国主可曾婚配?”
哥羿微微一怔,似是未料到他如此问,吞吞吐吐道:“在下……在下已有婚配。”
君青明捋须笑道:“这便是了!龟老儿啊龟老儿,真有你的。此题看似简单,实则狡猾之极。庄小子乳臭未干,情窦未开。哪里晓得情之为物?”
眼神凌厉,猛然一转瞥向唐竹,又笑道:“唐竹丫头,我且问你。你去讨要三道试题时,龟老儿可曾问过你庄小子的样貌,年纪?”
唐竹刚欲做答。抬起头,眼神与君青明相视,被他灼烈,狠厉的眼光凝视,猛然一颤,神容慌张。不见了先前妙语连珠,微笑大方的模样。支吾道:“确……确……有……”
君青明见唐竹窘迫的样子,已心如明镜。顿足真力,冷冷说道:“不必比试了,臭小子已然输了。”
一语既出,满船兵士尽皆大惊,遥相对望,面露惊疑之色。更有甚者接头交耳,窃窃私语。一点没有了肃穆庄严的样子。
兵士谈论言语虽轻,却传出声来。一人道:“此题大大不公,国主有了婚配自然晓得情之滋味,那个姓庄的小子乃是“初生牛犊”,怕是连女人都没有碰过,哪里晓得什么情不情的。”
又一人道:“怕是那玄龟仙人故意袒护国主,出得此题。料敌于先,果然老辣。我们啊可都得学着点。”
船未一人讥笑道:“这莫非就是国主常挂在嘴边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么?这些年来,国主与人比试逢战必胜,每比必赢,原来是这般缘由。”
船头又有人道:“原以为国主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竟也是弄虚作巧。哎,如此胜之不武。”
“……”
兵士喧嚣渐起,一片哗然。忽听兵士中一人嚷道:“放肆,一个个的不想要脑袋了么?”
此语一出,众兵勇的喧哗吵闹之声才逐渐熄灭,重又恢复冷寂。
哥羿脸色苍白,极不自然。悄悄唤过唐竹,在她耳边小声私语。那唐竹不时点头,神情严肃,待到哥羿话语说罢,转身向船舱内走去。
哥羿挺直腰杆,端起一碗酒水,转过去,面对眼前兵勇,朗声笑道:“哥羿向来坦荡。适才诸将士议论之言,偶有传入我的耳中。”
满船兵士彼此互相看了看身旁之人,一个个神色极不自然。蓦地低下头颅,眉心紧蹙。眼神偷偷瞥向哥羿,见他并未动怒,心下稍定。
哥羿道:“正如诸将士所说,此题诚然不公。庄公子年少,恐未历情事,不解风花雪月。叫他以情做歌,似有勉强。我已令人去向师父言明,为求公正,另拟题目。”微微一顿,蓦地饮下一口酒水,又道:“诸将士皆是耿直忠良,才因不公议论纷纷。可见我采灯国男子皆是正气有节的好男儿,今后,若再有谏言之语,还请直言不讳,哥羿有过改之,无则加勉。哥羿先饮为敬,谢诸君指正。”
一语言毕,冲唐笋又道:“传令,将舱内所有陈年佳酿尽数搬出,满船同饮,以慰忠言。”
不多久,众婢女端过一碗碗酒水,送至诸将兵勇手中。众人手捧酒水,齐齐拜道,山呼英明。
一名兵士喝完酒水,摔碎酒碗,叫喝道:“国主仁德,胸怀博大。我等窃窃私语,扰乱军纪,乃是犯上。请求治罪。”
众兵士纷纷效仿,碎碗之声不绝于耳,碎片横飞,众女子急忙后退躲避,东躲西藏娇声叠呼。兵士见状,似是被女子的娇声魅语刺激,将酒碗摔得更加猛烈。齐声道:“请国主治罪。”
哥羿从地面拾起一片酒碗碎片,用手轻轻握紧,再松开时已化作齑粉。被风一吹,尘灰飞扬。他哈哈笑道:“这治“醉”之法,哥羿确实知晓。无非寻一个月圆之夜,喝个天昏地暗。翌日,天白酒醒,这“醉”自然就没有了。若是诸君但求一醉,便照此执行,允诺各位了。”
众人知他说笑,都哈哈直乐。僵凝气氛陡然轻松。兵勇眉头舒缓,精神抖擞,握紧手中长刀静直站立。一个个眼神之中精光闪烁齐齐朝着庄周等人看去。
千叶见船上君臣欢笑,同仇敌忾。悄然道:“杀人诛心,好厉害的御人之术。片刻间拨乱反正,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君青明点了点头,冲庄周二人小声道:“我原打算借机损其声名,令哥羿难堪。没想到被他区区数语,将我的“算盘”击得粉碎。此人精于权术,可敬又可畏。臭小子,你思念单纯,恐不及他有手段,当处处小心。”
千叶柔声道:“哥羿有勇有谋,才略过人,若是与他交友,当有益处。”
君青明沉吟道:“似此种人,只要不与他交恶,便算是得益了。”
庄周沉默不语,心知君青明宦海浮沉,朝堂之上权力角斗多年,看人阅物,所经所历之事何止万千?他从见到哥羿之始便对他夸耀称赞,尚自犹疑,以为君青明爱惜人才,有夸大之嫌。如今亲眼目睹哥羿才略,对君青明所言深信不疑。
庄周眼神流转见哥羿金冠绣甲立在船头,俊秀英武,少年有成。权利,名声,姿容,美色一应具有,不免心中生妒。但他心性淡泊,不与人争,心知即便达到哥羿这般地位,也会觉得索然无趣。纸醉金迷,杀伐决断,前呼后拥,居高声远。所谓的钱财,权力,名望……当真那么引人痴迷?
他始终不解,那些有什么好的?世人趋之若鹜,为其拼杀抢夺,策划计谋,明明苦不堪言,却自以为乐。
只是他应允了清泠,承诺了千叶,要收齐秘宝。况且他如今已身陷其中,无法自解。只得随波逐流,听之任之了。
庄周心道:“道有云: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待到收齐九族秘宝,扫除方圆奸邪,还此处太清,便可以蓦然转身,就此离别。”
他又心想古往今来,往圣先贤,怕是没有人能有他这样的人生奇遇,得窥方圆世界。若是来也清风,去也清风,岂不是空空如也?他又有些觉着不值当,苦苦冥思着从这方天地里能带走些什么呢?
想了片刻,似是没有什么真正欢喜的,摇了摇头苦笑道:“都不要,多了也没有用。”
千叶耳垂微动,听得清清楚楚。秋波流转,脆声问道:“不要什么?什么又没用?”
庄周见她蓝眸如海,碧波荡漾,纯净自然。会心一笑,喃喃道:“只要……只要一个你,或许便够了。”声细如蚊,只在嘴里嘟囔了一下,便被湖风卷旗的声音压过。
千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又追问了一遍。庄周笑了笑,沉默不语,端起青云盏续了一杯酒,慢慢品酌。那“蝶仙儿”入口醇厚,醉意上头,不自觉有些头重脚轻,飘然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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