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他的眼神

2015年12月25日，圣诞节。回家的路上有一段黄色的石板路，太阳一照，金灿灿得不可思议，在这一天，又充满了喜洋洋的快乐。

我把外套披在背上的书包上，口干舌燥地想着两天前喝过的苹果醋的酸甜。思绪有些恍惚而怅然若失，不甘心圣诞节，以及这个星期会这么平淡地结束，于是我胡思乱想，思绪像漆黑的野草一样。

我走出石板路，突然感到肩上似乎被拍了一下，然后听到两个奇怪的音节。

我转过头，一个中年男人在我身后。他的夹克和太阳下的石板路是一个颜色，嵌着金戒指的手上抓了一个钱包，但他的眼里流露出的，分明不是你们想象中的，也不是我想象出的沉稳、审慎，而是一种焦虑，甚至有一些乞求的味道，令人不安。

“阿弟，我在这附近开会，钱都被人偷了，你能给几块钱给我坐公交吗？”他用亲切的口吻问道。

“阿弟”，这个人用“阿弟”来称呼我，自然使我——一个初中生不适应。

我决定要帮他。每个人毕竟都会有这样窘迫的时刻嘛，如果不施以援手，那岂不是太冷漠、太刻薄？而且，今天是圣诞节，总不能让人回不了家。

我于是卸下书包，翻开每一个口袋，自然，外套掉到了地上。只见他弯下腰，捡起了那件黑白相间的外套，问道：“阿弟，你是在这附近上学吗？”

“不是，我在关外。”我突然意识到为了买专辑和苹果醋，把零花钱全用光了。

“该死！”我暗骂道。但为了表示诚意，依旧翻遍了每一个角落。

“不好意思，”我拿过外套，说道，“我是真的没有钱。”

他于是带着那种焦虑，甚至有一些企求的味道的眼神，看着我离去。

然而那样的目光却使我芒刺在背，我不得不转过头，说：“这样吧，我上楼去拿钱给你。”

他同意了。于是我背着书包，夹上外套奔跑，“阿弟走慢点！”他似乎这样说道。

跨过马路和阶梯，我终于到了电梯前，气喘吁吁。上楼，翻箱倒柜，却只有四元。“应该够坐公交了。”我对自己说。于是又跑到了那金灿灿的石板路上，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我四处寻找，临走时仍然一步三回头，而那个人再没有出现在视野里，他焦虑，甚至是有些乞求的味道的眼神却留下了。

晚上我跟别人讲这事。“这是个骗子。”别人说。

“那为什么他后来走了？”我不解。

“他怕你跟你爸妈讲这事啊！”——回答如此。

我还是忘不了那个焦虑，甚至有一些乞求的味道的眼神。

如果是一个利用同情心的骗子，那同衣不遮体、露宿街头的乞丐又有何本质的区别？一个人让人可怜，一个让人可恶？

深圳的圣诞节之夜灯火通明，这个人又在哪里呢？

祝他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