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哪儿来

小时候总是一遍遍追问爸爸妈妈，我是从哪儿来的。老妈说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可我不信，从肚子里出来？脑海里瞬间闪过电影里的那些恐怖情节，好血腥！

我拒绝自己变成怪胎，所以又跑去问老爸。老爸半严肃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我是被别人扔在树林里的野孩子，被老妈捡回来养。我还是拒绝这个答案，我才不要当野孩子。

每次突然想到这个事，我总是不甘心地问他们，“我到底从哪儿来？”一次又一次，我不知疲倦。他们的回答也千奇百怪，不是捡来的，就是抱来的，再不就是偷来的，买来的。

这更加深了我的怀疑，我肯定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越对我好，我越觉得是因为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所以才要千般弥补我这没人要的可怜虫。

我的桌上放着一面小镜子，它是我能想到的寻找证据的唯一办法。我对着镜子不断对比自己和父母的面相，看看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可以打消我的疑虑。

可是我越看越心冷，因为我发现我长得既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圆圆的眼睛，塌塌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胖嘟嘟的肉脸，跟父母没有一点点相同之处。

每年过生日，老妈都会带我拍照留念，可那年冬天，我一直被不是亲生的可怕念头笼罩着，以为拍过照之后就要面对离别。

我破天荒头一次拒绝拍照，哪怕老妈给我扎了我最喜欢的小公主发型，穿了新买的红色连衣裙和黑色小皮鞋，在照相馆门口我还是哭得稀里哗啦。

老妈被我这样子搞懵了，好说歹说才把我拽进去。我站在一朵粉色的荷花背景图前，任凭老妈和摄影师怎么逗就是笑不出来。摄影师连拍了很多张，最后才挑出一张相对比较好看的照片让老妈确认。

老妈也放弃了，默认了摄影师的选择。在等照片的那一个星期，设想的悲情离别并没有到来，我这才弱弱地问老妈：“我不会被送走吧？”

老妈听了哈哈大笑，“傻阿叶，想什么呢！谁说要把你送人了？这么可爱的丫头，谁舍得送人啊！”

我再三求证，老妈再三保证，我这才重拾起对生活的希望追要那天的照片。老妈从木箱子里拿出照片宠溺地埋汰我，“多好看的闺女，怎么就摆出那么一副马脸呢？拉那么长！”

我拿过照片看了看，顿时后悔极了！那小嘴撅得像条下划的抛物线，眼睛还拒绝对焦，也不知道看哪儿了，双手搭在肚子上交叉握着。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一次机会，每年只拍这么一次啊！

我扔下照片不想再看第二遍，还叮嘱老妈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张照片。这可是黑历史，得藏好了。

话说女大十八变，蹦跳的女孩长大了，也能在青涩的脸上找到老爸老妈的影子，更高兴的是总算能听到别人说的那句——长得真像你爸/长得真像你妈。虽然没有完美遗传到他们的优点，但总算把自己的身份给坐实了。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幼稚得不行，是否亲生有那么重要吗？他们对我很好，而我也爱他们，这就足够了啊！

突然有一天，孩子好奇地问我他是从哪儿来的，那种担心被遗弃的思想让我不允许继续用它哄骗我的孩子。我告诉孩子，他在妈妈的肚子里像一个小豆点儿慢慢长大，大到肚子装不下的时候就出来了。

“就像变魔术一样就出来了吗？”

我忙不迭地点点头，因为我怕我会解释不了。唉，为人父母，真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