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有好多流浪猫流浪狗,没有人管的那种,每天靠乞讨生活。
能讨来生活的方式,一是直接要,一是靠年轻人的同情心,还有就是运气了。
暑假的时候同学们都放假了,没人可讨,就只好加倍压榨留校的那一小撮考研党:刚出门“嗖”地一声窜出一只猫,抬着头瞪着眼“喵喵”地叫,惊悚度不亚于遭打劫;走在路上绝不敢吃东西,否则会有狗一路跟着你,你给它一点,它迅速用舌头卷进嘴里,再快步追上来要下一口;更过分的时候,他们大摇大摆进了餐厅,跳上凳子甚至桌子,要么就不知死活地睡在餐厅的地板上……
我已经一连几天都被那只大白猫堵着自行车要吃的了。它跟在你的脚边,喵喵喵喵喵喵,要不就挡在你的车前,上演喵版碰瓷。它锲而不舍的精神非常感动我,不给它我自己良心都不好受,因此即使没有吃的我也一定去买火腿肠喂它们--天天堵我,不给都不好意思。
开学了,我们终于解放了。猫儿狗儿不能睡餐厅了--毕竟有新生看到了也不好嘛。没有餐厅睡,但他们的好日子实实在在到了。有许多幻想浪漫的女生会时不时拿着吃的,嗲嗲地叫着“小猫咪”,喂给它们各种各样的吃的。
事实上这些猫通常又大又老,白色的长胡须长毛发都要拖着地了,老得眼皮都耷拉下来。我们宿舍外守着的那只橘猫,我从没见它跑过,因为它已经老得跑不动了。
在暑假没人喂的时候,猫们肋骨都瘦出来了,每天保证自己不死去已是万幸了。着实可怜。
猫比较独立,它们不扎堆,通常一栋女生宿舍楼下有一两只,各玩各的,像孤独沉默的老人。
狗暂时没听说过咬人的,但是却听了好几起猫抓伤人的事。可能是因为狗看着就狠,而猫表面更温顺吧。人类欺软怕硬的性格弱点,有时是抑制不住的。
狗的精力好一点,它们拉帮结派,像黑社会一样在校园里扎堆,一起讨吃的。
不过狗群也有很有意思的现象:它们性格鲜明,还很社会。
首先是性格这种事,一万只狗就有一万种性格。和人一样独一无二。
我注意到那只黄狗特别胆小,当它凑过来讨吃的时候,我低低地呵一嗓子,它就移着小碎步乖乖离开了。
一次我的同学边骑车边吃饭,前面看到了这只黄狗,她刹车急了,把自己摔了出去,饭撒了一地。本以为那狗会趁着天降美食,开心地把地上的饭吃完,结果意外的是,那只黄狗竟然吓跑了,而且是快速地不回头地跑了。我的同学看着它的样子,揉着摔疼的膝盖又气又笑。
还有那只黑白相间的狗,和黄狗大相径庭,简直是变色龙和洪七公的结合版。
变色龙是因为它“唯利是图”。看到人带着吃的来了,它摇尾点头屁颠屁颠跟着,给它还好,如果不给就不太乐观了,要是再赶它走,或者弄出了大的动静,它立马就翻脸了,尾巴收起来,眯着的眼睛也瞪大了,“汪汪汪汪”的狗叫像要把人吞了的一般,有些女生吓到花容失色,饭一扔先捡命要紧,留下黑白狗快乐地享受它胜利的果实。
这是它暴力的一面,洪七公的一面就更有趣了--它非常仗义。
就一件事很七公:那次一个扫共享单车的女同学脚边徘徊了一只狗,估计是玩的太投入以至于忘了自我。女生的单车开锁时有“啪”的一声脆响,那狗惊着了,嗷呜惨叫一声,远处黑白狗听到了,以为自己弟兄受了什么委屈,马上大侠似的飞奔过来,一边跑一边用尾巴被夹时发出的汪叫不要命地吼。那一刻我脑子里出现了《武林外传》中燕小六的样子:举着刀冲着头喊着“帮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黑白狗声势之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那情景,就好像一个泼妇看到自己的娃受人欺负,开始撒泼一样。不过很有效--成功吓跑骑车的女生。现在我们都知道,“那个黑白的不好惹”,离远一点吧。
大晴天的时候嘛,就更有意思了。狗群领导人会晤,派头一点不减。看看领头的那只黑狗,昂首挺胸,没有一点要饭的样子,走在最前面,后面浩浩荡荡跟着四五只花色不一的狗,迎面走来的是另一群狗,同样气宇轩昂,一脸“宇宙我最大”的骄傲。
两拨狗凑在一起,领头狗先用狗族的屈身礼不大不小打个招呼,两拨合成一拨,一起边走边聊。我甚至可以想想它们谈话的内容:“东餐厅划给你们”“我们比较中意操场”“图书馆前面的那一带不许和我们争”......
更好笑的是,这一场正儿八经的会晤,是在正儿八经的人行道上进行的。边上的花花草草树树只是它们的会晤盆景,而我们这群看客,只有默默让出人行道的份儿--那么多狗,一个个傲里傲气又深藏不露的,一只都对付不过来,何况一群,莫说咬人了,撕成碎片也不在话下......
今天温度稍微回升了一点,有了淡淡的太阳。我们宿舍外的那只老橘猫仍然缩在一团。自从天气转凉,除了这只老得不成样的橘猫,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猫们狗们了。不知它们是去哪里避寒了,或者干脆是被人抓走了,毕竟出于学生安全考虑,学校里有太多的流浪猫狗也是隐患。
对于这批校园流浪者,我不期待他们回来,他们喜怒无常会伤人;可是我更不希望他们过得不好,因为从某种层面上说,我们都是一样的,是一批乞求生存的流浪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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