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白非虚无,实乃包蕴万有之境。画境如此,诗境亦然。
唐人许浑有《塞下曲》一首,诗云:
夜战桑亁北,
秦兵半不归。
朝来有乡信,
犹自寄寒衣。
较之他人边塞之作,许浑不摹边关壮丽辽阔之景,不发将士悲歌慷慨之言,篇极短小,语极平淡,克制而内敛,然因留白之为用,读之,觉余味不尽,千百载而下,犹动人心怀。
诗中不作宏大叙事,以一总万,处处留白——
夜战如何?
乡信何言?
寒衣谁人所做?
战事因何而起?
……
凡斯种种,不胜枚举。留白,留下思索回味之空间,留下驰骋想象之余地,读者作者,遥隔时代,脉脉相对,读者凭借着丰富的阅读经验,用心体悟,参透留白,从而掌握打开作者情感之门的密码,谁说不同时代的心灵不能相逢呢?阅读,本就是一场双向奔赴的旅程。
每读许浑此诗,不免于内心追问:“他是谁之父?谁之子?谁之夫君或恋人?”他是具体的兵士,他又是抽象的个体,他仰首可见边关冷月,他梦中全是故园青山……当然,还有闺中人——采桑的闺中人,捣衣的闺中人,凭栏凝眸的闺中人,倚门怀思的闺中人,折芳枝欲寄远的闺中人,睹柳色而伤心的闺中人……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然只恐“可怜桑乾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只恐“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读罢,作者婉曲之心为察,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如之何勿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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