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人孙麒，娶妻蒋氏，婚后夫妇感情融洽。蒋氏二十岁时病卒。小孙悲不自胜，就此移居山林。
某日，山中细雨绵绵。小孙正在茅屋打盹。忽然门帘作响，走进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其人衣服朴素、肤色微黑，脸上还有些许麻点。小孙以为她来避雨，怒道：“一个女子，不打招呼就进门，成何体统！”女子笑道：“妾姓吕，小字无病，祖籍山东。早先随父亲来此投亲，不想中途走散；如今孤苦无依，只能投奔公子。”小孙知她心意，摆手应道：“此地主仆杂居，多有不便。你先返回住处，待我筹备妥当，自当上门迎娶。”无病又说：“妾丑陋无德，岂敢忝居正位。只盼留下来作个佣人。”小孙苦笑道：“纳婢也需吉日，你先回罢。”无病不从，执意留下侍奉，每日沏茶倒水、整理桌案，甚得主仆喜爱。
不久，小孙领无病回家，正式收纳为妾。亲族觉得女子可疑，屡劝小孙娶妻。小孙起初不允，后来禁不住无病催促，迎娶许氏为妻。婚后，嫡庶谐好，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年后，许氏诞下一子，取名阿坚；无病视如己出，每日形影不离。
又过三年，许氏病故。小孙有意扶正无病，奈何亲族不允，只得作罢。恰好大族王家有女新寡，托人前来请婚。孙家有意攀附王家，一并怂恿小孙，最终促成两家联姻。王氏虽美，却骄横无德，衣服器物随意毁弃；对待家人非打即骂。小孙招惹不得，寻个由头躲到京城，留下无病和阿坚每日挨训。
这天，王氏因琐事追打阿坚，吓得他昏死过去。王氏不依不饶，边打边骂。无病夺回阿坚，搂在怀里哭号不止。王氏骂道：“丑妮子休要卖惨。莫说是孙家小儿，便是王公世子，我也打得！”无病见状，抱起阿坚夺门出逃，奶娘跟着跑了出去。不知跑了多久，躲进一户农庄；又请郎中救治，好歹挽回阿坚性命。无病叹息：“这遭是躲过去了，可那悍妇扔在家中，往后日子如何过活？罢了，我去找孙郎作主。”奶娘劝道：“娘子莫要说笑，京城距此何止千里，仅凭双脚走到哪天。”无病苦笑道：“你看好阿坚，此事我自有主张。”说罢，竟然消失不见。
当晚，小孙正要上床休息，忽见无病推门走入，登时吓得站起身来，惊叹：“还没睡觉呢，梦就开始了？”无病执手哽咽，泣道：“历经千辛，方才带儿逃到杨……”话未说完，倒地消逝，只留下衣裙鞋袜。
小孙情知有变，星夜赶奔洛阳；进到家门，得知来龙去脉，指着王氏高声斥责。王氏反唇相讥。小孙大怒，捉来好顿毒打；待其痊愈后，直接送回娘家。王家不收，又差人退了回来。彼时小孙忙着寻子，无暇顾及此事。
无病曾说“逃到杨”，莫非是附近的杨家疃？
小孙派人询问，竟无阿坚下落。这时有人提醒：五十里外有个杨谷。小孙驱马察看，果然找到阿坚与奶娘。再问无病下落。奶娘答曰：“那日走后，再未归来。”小孙唏嘘不已，心知无病为鬼，便在山里修建一处衣冠冢，碑上写道：鬼妻吕无病之墓。
不久，王父病故。小孙决意休妻，将王氏撵回娘家，自己另娶一妾。王氏悍名远扬，无人敢娶。
不出一年，王母又卒。兄弟意图分家；又看王氏碍眼，暗中筹措嫁妆，有心搭钱送人。王氏闻讯大惊，骑皮驴子逃回孙家。小孙不纳。王氏挥刀断指，哀求道：“如今梦醒，只求一粥一室，容我归心佛门。”小孙姑且应允，打扫出一间别院，任凭王氏独居。王氏自此不食荤酒，整日闭门诵经。
小孙不善持家，门户日渐萧条。王氏劝说：“原本不问你家之事，但如此用度，难免祸及子孙。”小孙无奈，恳请王氏出山。
不出一月，诸事井井有条。小孙大喜，重新扶正王氏，命儿子、小妾起来拜见。
此后数年，王氏屡产屡殇，泣道：“此乃往昔业报。”
待阿坚娶妻，王氏便将家事交付儿媳，自己仍旧念佛诵经。
某日，王氏忽然讲道：“死期近矣。”小孙不以为然。王氏整理葬具，随后沐浴更衣，躺进棺中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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