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医，夫人身体如何？”闫姑姑见他收回了手，顺势问道。
明太医笑笑：“不打紧，涟妃夫人只是郁结于心，通俗点说，心病嘛，加之之前坠湖身体里寒气未散，我开几副药喝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明太医收好东西一边写方子一边对着明清瑰道：“夫人也算是臣看着长大的，听臣一句劝，不管您最近经历了什么，凡事看开点，您这心神失养来的突然，还不像是一两日的样子，旁的都不如自个儿身体重要，有什么不能解决的，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无论多少坎儿，总归是能过去的。”
“多谢太医。”明清瑰扯出笑容来，看着情真意切，个中有几分真假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好了好了，臣也回去了。”明太医行了一礼，“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就喊臣一声。”
“嗯。”明清瑰站起身想送他出去，明太医忙摆手示意明清瑰止步：“于理不合，你这宫女送送我就成了。”
明清瑰又“嗯”了一声。
“夫人，左仆射夫人递了牌子想要见您。”琴声匆匆行礼道。
明清瑰一愣，问：“什么时候？”
“现在。”
“哦，那本宫应该去正殿？”明清瑰一边向外走一边对琴声道。
“是，夫人您，”琴声欲言又止，“不更衣吗？”
“有什么好更的？”明清瑰随意甩甩袖子，“这衣服哪里不合适？本宫是去见母亲，又不是外人，作甚要浪费时间换宫装，让长辈等不好。”其实就是懒，她请太医之前才换的衣服，这才过了多久又换，一层一层很累好么。
“喏。”
明清瑰迈入殿内，尹雯立马要行礼，她疾行几步一把拉住了尹雯：“虚礼该废，母亲请坐。”天哪我好尴尬啊啊啊啊……
尹雯眼含热泪，拽着明清瑰的手轻轻唤了一声：“瑰姐儿？”
“嗯？”明清瑰应了声，表示疑惑。
“娘的好女儿啊！这些年你受苦了！”尹雯突然抱着明清瑰开始哭。
明清瑰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什么情况？？尹雯这是干啥？
尹雯爱抚着明清瑰的脸，眼泪一串串滑落脸庞，明清瑰有些不合时宜的赞叹——很美。
她们是真正的世家子女，有着刻在骨子里的优雅美丽。
“跟娘说说，你这些年去哪儿啦？”尹雯以帕拭泪，拉着明清瑰的手坐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明清瑰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体，笑着说：“女儿一直都在啊，没有去哪里啊，母亲您，这话什么意思？”她微蹙着眉头，上身前倾问。
说实话，她听不懂尹雯什么意思。尹雯的话绝对有问题。总不会是尹雯发现她不是原主吧？可那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吧？总之，得稳住。
“一直，都在，看着？”尹雯颤抖着嗓音开口。
明清瑰迟疑着点点头。
尹雯突然侧过头用帕子捂住脸，呜咽声断断续续的传出。
明清瑰站起身蹲在尹雯面前：“母亲？”
姊妹儿你在搞啥？碰瓷儿？
尹雯俯身抱住明清瑰，轻拍着她的后背，情不自禁的哭诉：“娘可怜的孩儿啊，你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
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父母亲人，却不能承欢膝下……
尹雯身旁的陪嫁婢子红了眼眶，手搭在尹雯的肩上以示安慰：“夫人，您别那么难过，大姑娘好好的呢。”
“我明白，我明白……”尹雯簌簌的落泪，抚摸着明清瑰的脸，说：“瑰姐儿回来了就好，记住，你的字是涵兮，不是什么子涵。”
“母亲？”明清瑰微微瞪大眼睛，“为什么？”
她的小说里原主的字是子涵没错，涵兮是她给自己取的字，或者说，小名。
“因为你是娘真正的瑰姐儿啊。”尹雯抿嘴笑了。
“为什么？”明清瑰懵懵懂懂又细思极恐的看着尹雯。
尹雯将食指竖起按在明清瑰唇上，压低了声音道：“嘘……我们都明白，隔墙有耳。且，有些话，不能说出来。”
明清瑰一脸麻木，内心忍不住吐槽：明白个爪子！老娘一点都不明白！到底什么话不能说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爹一定会很高兴的。”尹雯满目慈爱的看着她，“他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呢。”
明清瑰强颜欢笑，沉默不语。
“瑰姐儿，你要好好的。”尹雯用手指轻轻抹过湿润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态，想将自己女儿的每一处都烙印进心里。
“会的。”明清瑰垂眸避开尹雯的视线，礼貌的附和了一声。
“入了宫，既来之则安之，虽头18年不曾好好过去，还有大好的后半生。皇恩浩荡，爹娘会常来看你的。玫姐儿会照顾好你的。”尹雯笑容中带着苦涩，“她很爱自己的亲人，却苦于之前不是亲人。”
“我说……”明清瑰的情绪突然压抑不住，神情厌烦倦怠的抬脸想要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仆射夫人，涟妃。”凤宇宁一边迈入殿内一边出声，不动声色的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二人起身行礼：“请圣上安。”
“坐吧。”凤宇宁稳坐上首，含笑问：“在聊什么？朕突然造访是不是打扰你们母女了？”
“臣妾惶恐。只是随意说些家常话罢了，多谢圣上关怀。”明清瑰冷冰冰一板一眼的回话——她当初在堆绣宫可是认真学习了。
明清瑰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她觉得她快崩溃了，心脏不规律的躁动，脑子里一阵阵的嗡嗡发热一样，她现在没有任何耐心和这些人虚与委蛇，她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但很显然，不可能，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怎的这般见外？”凤宇宁似是苦恼的对尹雯抱怨，“瞧瞧，朕的涟妃进宫这么久了还是同朕生分，仆射夫人可得多帮朕说几句好话，朕的确不会吃人。”
尹雯垂首：“圣上见笑了，涟妃夫人还是这样好，她要是像在家那样不着调，臣妾才要说她一通。”
明清瑰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说着没营养的话，默默咬紧了牙，轻轻磨了磨：真想把他们赶出去……一个两个都这么闲么……真讨厌……
偶然看向弯了眼睛的凤宇宁，明清瑰不由得微微一愣，暗自感叹，真的，太好看了，好看的心情也没那么糟糕的那种。
哪怕样貌大相径庭，可却经常觉得，他们太像了……
“清瑰？”
明清瑰恍惚回神，看向唤她名字的凤宇宁，余光里瞥见尹雯面色有异。
凤宇宁看着她抬眼看向他黯淡无光的眸子里流淌的悲哀，手指微不可查的蜷缩了一下。
“怎么了？”明清瑰见他们不说话，出声问。
凤宇宁挂着画在脸上一样的三分笑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朕和仆射夫人唤了你好几声。”
她安静的摇摇头：“无甚。”
“去送送仆射夫人吧，她要出宫了。”凤宇宁自认为体贴的建议。
尹雯出声拒绝：“臣妾自己走便好，就不打扰圣上和夫人了。”话落行礼离开。
明清瑰看着尹雯步履匆匆离开，有点迷糊表示疑问：“不去看看皇后么？”
“忘了今日该是皇后归宁的日子了？左仆射他们上午就见过皇后了。再者，皇后哪像你呀，她忙得很。”凤宇宁笑容真实了几分。
“都退下。”凤宇宁挥手示意，侧首对严恒扬了扬下巴。
严恒颔首离开。
明清瑰不明所以：“圣上？”
凤宇宁朝她伸出骨节分明、干净白皙的手：“过来。”
明清瑰面上带着几分不自然起身，内心疯狂吐槽：woc，搞什么，这小屁孩想干嘛？！他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将自己肉乎乎的手放进他手心，忍俊不禁：“你这手……”
“怎么了？”明清瑰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我朝女子崇尚有一双纤纤玉手，不仅美且巧，有会持家之意。”凤宇宁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嗓音里全是含混不清的笑，“又短又肉，好在指尖骨节变细，有那么点可爱。”
明清瑰闻言眯了眯眼，看着他一脸复杂：这tm是男主会说出来的话？说不生气还生气，说生气好像也不怎么生气，生气！
凤宇宁以手揽住她的腰：“坐。”示意她坐在他腿上。
明清瑰的脚踩实了地面，憋着劲儿没动，尴尬开口：“我重。”坐泥马坐，坐下和你调情？你这人设是不是崩了？乖儿子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病了？你怎么能对妈妈我有这种举动？？？这不对啊啊啊啊！！！这不是我的好大儿啊啊啊啊！！！小皇帝怎么会对女主以外的女人有这种言行举止？！这不对！
“你压不坏朕的。”凤宇宁笑着用力将半推半就处在犹豫当中的明清瑰拖进了怀里。
他紧紧抱着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的明清瑰，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别信尹雯的鬼话，除了我和明清玫，谁都不要信。”
明清瑰瞪大了眼睛，扭头一脸惊悚的看着凤宇宁。
凤宇宁闷声笑了下：“别那么看朕，都不像你了。”
明清瑰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好，她开始怀疑什么是真假，她不确定眼前看到的、听到的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少年，愣愣开口：“为什么？我、我该怎么办……”
凤宇宁看着她恍惚呆愣的表情蹙眉，暗道不妙，捏着她的下巴严肃开口：“明清瑰，看着我！”
她愣愣盯着他的眼睛。
“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君可曾相忆，叶下人影惊。骤来骤往兮，寂寥疏阔影。【注1】”凤宇宁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念，声音缓而重，敲在她的耳膜上。
明清瑰眨了眨眼睛，一脸嫌弃厌烦：“你念的什么啊，好烦。”哼哼唧唧动来动去，抓皱了他的衣裳。
凤宇宁眼里裹挟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怕惊到什么：“明清瑰？”
“怎么了？”她慢慢冷静了下来。
“你还好吧？”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我、臣妾不好么？”她渐渐反应了过来似乎有些不对。
凤宇宁听着她又自称臣妾，如释重负的又挂上了三分笑意：“很好，清瑰很好。”
“臣妾，”明清瑰斟酌着开口，“圣上，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凤宇宁看着她问。
“……”明清瑰咬了咬下唇，心里正吐槽“我要是知道什么怎么回事我会问你？”，一根如玉手指凑到了她嘴边。
他蹭了蹭她的嘴唇说：“别咬，那样不好。”
明清瑰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面部管理能力，她自暴自弃的面无表情看着凤宇宁。
【注1】：改编自《何所闻》，作词 : 吴沉水，作曲 : Winky诗，编曲：Winky诗，大提琴编写/演奏：横颜君。
《凤妺》第七章 流光舞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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