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挚友剑舞

01.

朋友有好多种类，战友笔友赌友病友酒友烟友网友等等。有一种朋友有联系方法但不经常联系，也没有经济上的来往，只是相互赏识，有共同的价值观，有共同的语言，心靠的很近，可以多年不来往，但始终在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可以称得上挚友。我与剑舞兄就是这一种朋友。   

剑舞兄本是我大学同学，他修政治我学数学，不是一个院系又不是同乡，是难以认识的，但我俩同时分配在一所中等师范学校里任教，且同居一室，一查，原来是大学里的同学，于是有了人生的交集。     

剑舞兄祖籍如皋，父亲是南下江南的干部，早年就是上海市某局里的当家干部，家里他排行老二，一个哥二个妹，他搭上了上山下乡的末班车，回到老家如皋插队，他是老三届知青考上的大学。和我不同的是，他年龄比我大几年，阅历比我丰富，还是地道的上海人，家境优越，我可是一个地道的乡下穷小子，只因上了大学才走到了一起。     

02.

剑舞兄是个十分浪漫的人。我和他有时任教相同的班级，学生告诉我，他从不宣布下课，下课铃响过后，他讲着讲到了门口，自己走出了门就算下课了。我们那时热衷于武侠小说，他晚上听BBC和美国之音了。我们那时只求吃饱，可他一天一包烟一顿酒，悠哉悠哉的快活。白天香烟抽了半支掐灭在烟缸里，晚上香烟没了就到烟缸里找烟屁股。五月份穿衬衫的时节，他汗背心上穿一件单军装了事。               

03.

剑舞兄是个脱俗的人。他是地道的上海人，但丝毫没有上海小男人的精明和俗气，他除了穿着很随便外，和同事相处也十分随和，对纷繁的社会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好像早就看透了。不追名逐利，安分守己，按部就班的升职升级，能力比他弱的人都升迁了，他还是普通教师一枚，现在在副高的位置上退休了，回归故里上海，过着平静安逸的日子。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与剑舞兄的交往就是那种。在如皋师范共事的几年里，过年后新学期开学，他会从上海带来他母亲为他准备的卤菜糕点糖果小吃来，我也会带些土特产去，于是叫上几个投机的年轻人一起喝酒侃大山，直到大半夜才散去。他带来许多精美的挂历，只和我说一声，喜欢的你自己挑吧。我也只会挑一本。那时精美的挂历是稀缺品，我记得，他送我的那本铜版纸凹凸版烫金的国画挂历在家里挂了好几年呢。后来我从如皋师范调回了老家海门，他仍然在那，有几次他来海门师范学术交流，晚上他会打我电话告诉我他在海门那个宾馆，我就去看他，说说话。还有几次学生聚会，当然会请我们老师，于是又有了见面的机会，我俩会要求房间安排在一起，作彻夜长谈。             

按照有关政策，剑舞兄和他妻儿的户口在他退休前已经回迁上海了，户口落在他父母的公租房里面，他兄妹及孩子的户口也全在里面。       

他的住房，应该说是他父母的公租房，座落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在南京东路北边的宁波路上，往东走三分钟就是外滩，往西走两分钟就是南京东路步行街入口处。据说他这个100来平米的房屋承租权转让费就要一千多万。他一个妹妹在苏州河畔白渡桥边的一套八十多平米的公租房转让费就买了八百多万。       

他这住房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办公用房改建的，混泥土结构，层高较高，卫生间小，公共空间拥挤，租金很便宜，一个月只要30元。现在看来这住房条件一般般，但在当时因为他父亲是高干才有资格住这房的，好在他兄妹都在外面有了不止一套商品房了，不住在里面，他父亲前年过世了，他夫人退休了还在他的工作地如皋返聘工作，儿子也买了房不住在一起，现在就是他为了照顾八十八岁的老母亲，娘俩个住着，倒也很宽敞。     

上海的南京东路、外滩，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是全上海、全国乃至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方，是老上海的象征，外滩对面的陆家嘴更是中国现代化的象征。剑舞兄就是每晚沿着外滩从白渡桥向南散步，领略上海的变迁与沧桑，繁华与喧嚣。             

04.

剑舞兄是个难得糊涂的人。闲扯中说起他父亲工资那么高，过世时又有一大笔抚恤金，你儿子买房时老母亲有没有给你点支持？他说，年纪大了老头老太不管事了，家里的经济都是由我哥管，有没有钱，有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我说你应该问问呀。他说，需要问吗？家里挂的看得见的名人字画，老头一走也不见了，何况说不清看不见的钱呢。是呀！想给你不问也给，不想给你问了也白问，谁理得清这笔糊涂账呢？现在社会上老人尸骨未寒，为争夺财产或拳脚相加或对簿公堂多的是，剑舞兄心里明白却装糊涂，有些超然物外的境界了。       

谈起他儿子的情况，儿子华东政法大学毕业后服务于太平洋保险。35岁了还没结婚，女朋友有了吗？他说估计有了。房子买在宝山，花了近400万，他夫妻负责首付100万，还贷由儿子负责。房子在哪，怎么装修，他都不管，他出了100万甚至看多没看。他说，儿子要不要老婆，长得啥样，何时结婚那是儿子的事，房子嘛，尽我所能，买在哪，买多大，怎么装那也是儿子的事。现在大多数父母拿着儿女的照片到公园里相亲，为儿子的婚房勒紧裤带，他是不是有点薄情呢？我真佩服他的观念前卫，难得的糊涂。     

05.

南京东路步行街恒基大厦餐厅里，临街靠窗，几碟小菜两杯清茶，望着摩肩接踵的人流，回忆曾经一起工作的同事，死的死，发的发，大部分人平平而过。无语时，望着对方额头的岁月印痕，斑白的双鬓，时而脑海里浮现出大学毕业时的英气，不经意间我们已经走到了人生之路的一个拐点，名利荣辱都如浮云飘过，所幸还有留下像剑舞兄一样的几个睿智的朋友！来！为我们的相识相知相见，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