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仓村
我住的地方名曰“石仓村”,然而来来往往之间却不见村落。我觉得它应当隐藏于某处吧。
明日便是清明,路上行人颇多,大抵是出游者众。柳荫摇曳,人影浮沉,我忽然萌生了探访石仓村的想法。没有问路,只是向着那风光最为明媚的地方走去,或许我早已不在意能否寻得“石仓村”,倒想着享受某一处春光罢了。
让我惊讶的是那春光最为明媚的地方,赫然挂有“石仓村”的牌匾。藏身于林立高楼之夹缝,有一条老街,有几颗老树。街上人悠然自乐!一个浑身脏垢的卖鱼妇用刀背重重地敲晕了一条又一条非洲鲫鱼。砧板上血肉狼藉,她那殷红的围巾和开朗的笑容很惹眼,仿佛宣示着自己就是一个快乐的屠夫。有一个异常简陋的煎包店,门庭若市。有香气远远袭来,我想那煎包定是美味无比。有各种崭新而精致的竹编箩筐摆在残破的土墙角,不见卖主。有一老人闭目养神,怡然听着不知名的说书节目,经营着一摊影碟铺,碟片陈旧,图片粗俗。……街上两边的闽南雨厝歪歪斜斜,斑驳古老;几颗木麻黄老树新发,新旧之间的反差倒衬出了春的生命力。……我对于这些景象真是久违了。
前面有大匾写着“石仓庵怀德堂”,我想那应当是一处小有名气的景区。顺着一条曲折狭窄的胡同走了约两分钟,豁然开朗。竟是一座装饰的精致古朴的庙宇。庙宇内外榕荫习习,榕树的根须垂落在角落间,榕叶的绿影掩映在飞檐上。那清凉的树风,恰是这个季节所应当赠与的。那春神的气息,应藏于此处,在古榕郁郁葱葱的树冠之间,在枝叶间晶莹闪烁的阳光里。
庭前一排整整齐齐的拖拉机,样子极呆。榕林后面一条巨大阴黑的水渠,被林风压住了臭气。
“踏草青”
闽南人将清明祭祖唤作“踏草青”。富含动态和色彩的神韵,这真是一个轻快而形象的雅称。
没有淫雨,却是阳光慵懒,清风舒畅。早晨族人相聚,继而浩浩荡荡,一字长蛇阵地走向荒郊墓地。本地习俗:踏草青者只能是男性。于是当日的情形总是父亲提锄,儿子撒纸。有的父子多日不见,交谈甚欢;有的父子各自独行,漠然无语。在坟地间,偶尔会看见某妇人在新坟前嚎啕大哭,痛不欲生,让人动容。我想那定是对至爱一辈子苦水、一辈子思量的倾述。离人的眼泪飘落在故人墓头的牛顿草叶上,随风摇曳。乱岗上草木横生,旧径模糊难于辨认。有些坟墓已面目全非,不知为哪位先人、哪族所有。于是几个族群均相撒纸、锄草,以便自个先祖在天不至于断了供奉,因而愤恨后辈不孝。
直到午中才走完所有的墓地,日已当头。我回头望望乱岗,撒完了最后一把冥币。
一张淡黄的油纸钱,承载着某种思绪,在阳光下飞向远方。
南山寺
南山寺声名远播,几年里我却未曾一游。。
步行过中山桥,九龙江江水杳杳渺渺,桥上清风习习。下桥走过一段老街就到了寺门。这里已听不见城区的喧嚣。
寺庙的飞檐深隐于古树间。湖畔玉兰树风袅袅有息,有老人和僧人在树荫里对弈。香客不多,在石阶上悠然地走着。也有像我这样的游客,到放生池边看龟鳖的。有龟盘踞在木板上,一动不动,龟壳残缺破损,眼神祥和安静。那龟也许在仰望,望向空中,有游云如丝;也许在倾听,在丹霞山麓,密叶隐歌鸟;也许在回忆,千年前,修真净室内的叹息;也许在思考,参透游人的心绪,心在池外。
有佛音传来!走过一段木雕长廊,穿过月门。一群老妇人在唱佛歌。我站在门口,闭上眼睛,静静倾听。听了许久,仿佛有时听到歌舞升平的繁华,有时听到世界一隅的沉落,有时甚至听到一些莫名的呐喊。有些乱了,安静里的混乱,飘飘然的混乱。听完佛歌,感觉豁达荡然在胸中,便可千疮百孔等闲过,心如铠甲防万伤。这黑暗里有时竟是光明的世界!
寺外的风景比寺内还要好。碧水微恙,鱼影匆匆,野草长得自由自在,毫无禁锢。而且这里不收游客观赏费。
湘桥村花了一百五十块,买了一辆自行车,去游郊外荒村寂地。
湘桥村却不孤寂,整个村子轰轰隆隆。锯木机、三轮摩托车、叉车、拖拉机的声音搅成一团。路上粉尘飞扬,垃圾袋到处都是。行人衣着混搭怪诞,极不好看。
失望之情顿然草长!湘水玷污殆尽,大夫第了无生气,气质萎靡。唯有板石间的一颗榕树,长出了新芽,带着某些希望的碎影,栖落着孤鸣的鸟。
回途上看到村头立的石牌——“千年湘桥”,顿觉越发的可笑!
云洞岩
第三次来了。不同的是,这次是骑自行车来的,然后一口气跑到山顶。
夕阳几近跌落,踉踉跄跄,磕磕碰碰,洒落了半空的红霞。远处九龙江如银带。仿佛停滞的流水,不知蜿蜒向何方。山脚的城郊建筑密密麻麻,游人如点。
站在崖顶!清风拂来,我的心绪像奔跑的野马,无数的野马,从山底奔腾而来;像无边的浪潮,齐卷,卷走万顷的月光;像李白的诗,庄周的文,汪洋恣肆,放荡千里。难得如此舒畅!
站在崖顶!离天如此的近。飞鸟仿佛飞折了翅膀,云却游得自在。秋天就影藏在这高的空中,在这山崖上,在这岩石里。黛绿浓淡的秋色深浅错综,渗在石头上,长出青苔,长在人的脚底,慢慢长到我的心里,凉凉的。
有两个豪放的男人光着膀子在风中喝酒猜拳,呼吼声飘散在空中。一个孩子使劲推着风动石,倔强得龇牙咧嘴。我看了一下时间,有点晚了,于是赶紧跑下山去。鹤丘,月峡,千人洞,一线天在山路的两边匆匆而过,如同历史的云烟。即便有云深处,可“得朋”,就连鹤鸣楼香美的盐鸡,也没能留住我轻狂的脚步。
云洞岩上有洞,有水,有亭,有石刻,皆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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