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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庵一梦,过眼皆空

陶庵一梦,过眼皆空

作者: HideCity | 来源:发表于2020-02-01 16:16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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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张岱何许人也?有人说多情的宝玉正是他的转世。他出身仕宦家庭,“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但宝玉只是他的前半生。所谓前半生寄情山水,后半生他纵穷愁潦倒,仍远离声色犬马,回归生命的本色,选择隐居著书,于是乎“任你红尘滚滚,他自清风朗月。”可以说,若有锣鼓喧天,华灯烟火,鲜衣美食,人声鼎沸处自有张岱;但如果是箫声呜咽,兴亡之感、沧桑之叹,曲终人散之际亦会寻到张岱的身影。

    今谈《陶庵梦忆》是张岱传世作品中最著名的一部。该书就像是一部晚明时期的清明上河图”,展现了文人雅士的种种生活图景,如赏雪、游湖、吃茶、饮酒、说书、演戏等等,也反映了当时江浙一带放灯迎神、养鸟斗鸡等社会风俗人情。所以说,这不仅仅是一部文笔优美的个人生活志、一本文学性极高的散文集,也是一部极具历史文化价值的明代研究文献。

    在《陶庵梦忆》总共八卷中,对山水名物、风俗文艺的记载不计其数,前者如《天台牡丹》《湖心亭看雪》《西湖七月半》等,后者如《绍兴琴派》《斗鸡社》《仲叔古董》等。用一句话概括这些内容,就是张岱在《自为墓志铭》中所说的——“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指痴迷茶道和象棋),书蠹诗魔”。

    因为张岱生长于世代仕宦之家,自小锦衣怒马,而且受到家族的诗文熏陶,涉猎广泛,文艺气质浓厚。而且性格自带“痴性”,具有那种高蹈不羁的名士风范,对一花一木都极具慧眼和深情,所以文章总是涌动着一股灵动的清流,看他写山石是“石如滇茶一朵,风雨落之,半入泥.…..走其中,如蝶入花心”;写砚台是”赤比马肝,酥润如玉...着墨无声而墨沉烟起”, 写书斋有“绿暗侵纱,照面成碧”。

    在小品文极短的篇幅里用寥寥数语便能点睛。而最精彩的莫过于那篇《湖心亭看雪》:景,是“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人,是亭中偶遇、雪中对酌,“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痴是对山水风物的津津乐道,痴是对繁华人事的朦胧温情,痴也是对不拘品性的洒脱标举。

    正是这种特立独行的浪漫情怀,让张岱这个“痴人”写出了举世难得的“梦呓”小品。同时代的戏曲理论家、藏书家祁彪佳评价张岱时,曾说过这样一句精要之语:“其一种空灵晶映之气,寻其笔墨,又一无所有。”正可谓,文人雅致山水间,笔墨点缀于无痕。


    02/
    然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清兵扫荡江南,张岱深深体会到国破家亡,这一年他48岁。此后张岱的人生格局完全不同:“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疏食,常至断炊。

    在该书之首,张岱亦用一篇《自序》讲述了自己半世起伏的身世遭遇,经历“国破”之难后,张岱避世自居,在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中“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这种反思悔悟和对之前纨绔生活的回忆,才是《陶庵梦忆》真正的主旨思想。“国破家亡”之后“无所归止”的张岱一改从前的雅士风范,自称是“披发入山如野人”,连故旧好友见到他,都视他为“毒药猛兽”。张岱并非没有自绝的念头,但挂念着未成的著作,所以勉强支撑。当置身于“瓶栗屡罄,不能举火”的境地,张岱终于醒悟,“昔人生长王、谢,颇事豪华,今日罹此果报”,曾经的车马衣轻裘都成了一场梦,“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


    西湖七月半

    除了仍旧无法舍弃笔墨文字,张岱对于人生境界的理解更为深刻,也更为完整。

    用回忆的方式进行书写,不仅是张岱对之前经历的记录和反思,也是用过往的“梦”来宽慰自己孤清的晚年生活,比如《三世藏书》中记载的,当家中三世藏书三万卷都在颠沛流离中丢失、破损殆尽之后,张岱初始痛惜不已,“四十年所积,亦一日尽失。此吾家书运,亦复谁尤!”但念及隋唐时期的藏书——“唐之书计二十万八千卷”张岱又得到了宽慰,与之相比,“余书直九牛一毛耳,何足数哉!”正是在前半生和后半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的对比和参照中,张岱达到了心境的超脱和平和。

    张岱的人生可以说充满了传奇色彩,而他的《陶庵梦忆》正是他梦境中人生和现实人间中的那根平衡木,让他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里找寻到自我,抒写着才情,也记录着珍贵的事实。

    03/
    古时文人,他们的生平经历乃至气质精神都会给世人带来心灵上的触动,因而古往今来,不乏对他们故事的传诵描摹,仿佛他们又鲜活在一本本书稿中。在龙应台的理解中,张岱是这样的:

    寂坐时,常想到晚明张岱。他深夜独自到湖上看雪,“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他显然不觉得寂寞——寂寞可能是美学的必要。但是,在国破家亡、人事全非,在他写墓志铭的时候呢?

    张岱“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

    有一种寂寞,身边添一个可谈天的人或一条知心的狗,或许就可以消减。有一种寂寞,是茫茫天地之间“余舟一芥”的无边无际、无着落感,或许只能各自孤独面对,素颜修行吧。
    ——龙应台《寂寞》


    但我想说,有一种爱憎得失间,揉进了这些人生活里时,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人相似,全个身心为那点爱憎所浸透,见寒作热,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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