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树根虬节,枝桠交错,整片林子远看随着地势起伏绵延,仿若绿袄。走近却只觉得步履维艰,粗壮的树木参天生长,那浓密的树冠,遮蔽的天光都无法射入。
整个林内阴暗湿冷,地面泥泞难行,四人进入后,衣服都被雾气浸湿,沾在了身上,浑身粘腻不适。
姜芜冲在第一个,时不时用箭挡开堵住前路的树枝,侧后方的昊七元则顺手用七星剑砍断,犼老走在两人后面,与其说走,不如说是搭着赫逍遥的袖子,往前一荡一荡的弹跳着。赫逍遥则抱着算筹拼成的骨剑,交叉在胸口,跟在后方。
“犼老,这林子走到何时是个尽头?”姜芜只觉自己走了近半个时辰,都丝毫没感应到白泽。
“不一定是方向错了,可能是白泽魂魄已经消散,或者是被结界封存,无法探知。”赫逍遥有了赫凌的记忆,即使还没完全消化,但是卜算已经信手捏来,刚才他也因为感应不到白泽,拿算筹卜了一卦。
“嗯,这位少侠所言极是,陛下,老身确定就是朝这里,我们还是继续加快前行为好,因为白泽情况确实不妙。”犼老又伸出手指,用尖尖的长指甲,捏着自己的山羊胡须。
姜芜听犼老一说,立马改左手拿箭,右手掏出把匕首,捏在手上,加快削树的速度,四人一路疾行。犼老也翻身坐到赫逍遥的手臂上,伸出手指在空中画道道,但又不像是在卜卦,赫逍遥急着赶路,也未多问。
密林无法估算日夜,四人中赫逍遥和赫凌神魂融合,已入鬼仙之境,当下只有姜芜是凡人,需要三餐饮食,所以就以他吃了几餐来判断,应该是行进了三天三夜。
到了第四天早晨,姜芜啃着果子,昊七元和赫逍遥抱剑靠在树边,犼老则在三人中间,再次开始卜卦。那尖尖的指尖,朝空中画起了直线,只见六道横线,三长三短上下间隔排列,接着卦象化成镜像,出现一人偷袭营地,并点燃大火,众人扑救,却火势不减,那偷营之人顺利溜走,整个营地,留下一方棺材在营地中间。
犼老紧皱眉头,沉吟片刻,然后对着姜芜道:“水火未济卦,白泽凶多吉少,但是还有一线余地,虽然我无法估量,这一线希望到底指的是什么,我们姑且只能一试。”
“是不是已经仙魂离体了?”赫逍遥问道。
“有可能,因为原身,不一定还在了。”犼老回道,“我们此行,谨慎为上,找到白泽原身后,就立即撤离,否则会有危险。”
“嗯,这空间磁场并非自然道场,我们在这里发挥不了优势。”昊七元补充道,几人点头,待姜芜果子啃完,就启程继续朝卜算方向疾行。
这次倒比前几日顺利,不出半日,就看到了一处湖泊,湖中央一座孤岛,有漆黑的宫殿,孤单伫立。宫殿密密麻麻的窗户,一扇连着一扇,一层层堆上去,看过去就像蜂窝,又像无数黑暗中的眼睛,正盯着岸边的人。
四人看着这宫殿,只觉得阴森瘆人。赫逍遥捏着算筹,往地上一掷,抬头对着犼老说;“就是这里,白泽在里面!卦中而且不止一人,我们小心行事。”
犼老点头认同,四人商定,犼老留在岸边,姜芜从后方上岛,昊七元和赫逍遥从前面过去,再见机汇合。临行前,犼老犹豫了半响,用自己尖尖的指甲,从山羊胡子上,拔了三根下来,递给他们。
“呃……犼老,我不太喜欢毛发之类的临别赠礼。”赫逍遥看着那白胡子在长指甲之间飘摇,就是没伸出手去接。
“胡闹!谁给你赠礼了?拿着!找到白泽就点燃,就可离开灵树圣域,这里说是圣域,更像是秘境,唯有麒麟之火可以燃烧灵树树体,重新连通出口。”犼老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赫逍遥一路求饶,小心赔礼接过,昊七元和姜芜也分别接过胡须,然后三人才分头踏水而去。
“想不到这姜芜作为凡人,也会法术,倒是小瞧他的身手了。”赫逍遥见姜芜离开时,踏水功力不凡,跟昊七元说道。
“作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圣君,多半也是根骨极佳,带有仙缘的。会修道也不稀奇。”圣域内灵气稀薄,昊七元见赫逍遥鞋面有点沾湿,就单手托着他手臂,带着他一起朝岛上凌步踏去。
落到岛上,赫逍遥没踩稳,昊七元轻轻托了下他的背,赫逍遥回首对昊七元眯眼一笑,那眼梢带了几分赫凌看他时的宠溺,又带了几分赫逍遥看他时的爽朗。昊七元只觉得胸口心跳的厉害,那托着对方的手,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发烫,他怕赫逍遥察觉自己的异常,两手往后一摆,反手握剑,故作镇定朝前走去,“去殿内看看。”
“好!”未察觉异常的赫逍遥,拍了拍自己沾上水汽的衣襟,也跟了上去。
殿内毫无光线,漆黑一片,两人不敢点火,怕反而暴露自己,就释放灵识感应。探出的灵识,不如视线那般清晰,迷雾般的镜像中,竟然见到的是一个个透明的硬壳,壳内不知是什么怪物,一对对铜铃般鼓突出来的眼睛,仿佛感应到了探过来的灵力,竟然睁了开来,射出幽黑的光芒。
两人立马收敛了几分,只施展出细微的灵觉,只见刚才探到的怪物,有几只正在吞噬之前被灵液裹入的护卫尸体。随着尸体吞入到透明躯壳内,那透明躯壳的顶部裂开一道缝隙,先是一对透明的翅膀探出,然后拱出一道蠕动的背脊,紧跟着铜铃眼睛的头钻了出来。
刚出来的时候,那怪物周身还是肉色,唯有眼睛全是黑色瞳孔不见眼白,随着六足也从透明躯壳里出来,身体渐渐变成绿色,眼睛也开始射出幽黑的光芒,比壳内更加深邃。
“竟然是鬼蝉!这蝉需要吞噬尸骨,方可孵出。我们要抓紧去找白泽原身,以免被蝉蜕内的液体给腐化了。”赫逍遥示意昊七元就近探找,自己则准备去上面几层查探。
“我听说鬼蝉不可鸣翅,一旦鸣翅,附近听闻之人会灵力尽失,成为它的食物。所以你小心为要,我来去上面寻找,你在这里查探。”昊七元挡住赫逍遥,未等他反应过来,就一个翻身,从窗口翻出。
赫逍遥探头出去的时候,只看到昊七元翻入上面窗户时,一闪即逝的衣袖。便也不再多想,一个个排查起来。
他也不敢灵力施的太多,只能一个个穴窟去找,用一丝细微的灵力将每个穴窟里几十只鬼蝉,一只只探过来。这边他还在着急,怎么加快速度,那边不远处就传来了蝉鸣声,他一愣,赶紧关闭听觉,朝刚才声音方向奔去。
姜芜这边因为着急救出白泽,哪里肯慢慢探寻,直接大片灵力探出,虽然比起昊七元和赫逍遥,他的灵力弱很多,但是这种阵仗,也早就惊动了鬼蝉。
只见各个穴窟的鬼蝉,但凡已经吞噬尸体的,都爬了出来,刚才赫逍遥听到的还只是姜芜所处的那个穴窟蝉鸣之声,等他赶到的时候,万窟中的鬼蝉已经都爬了出来,目力所及,那数万只鬼蝉的翅膀同时都在震动,如不是他第一时间闭起听觉,估计早就灵力封住,只待被鱼肉了。
昊七元这时也从上面飞了下来,玄色衣袍,随风摆动,而身后,背着的正是白泽的原身。昊七元着地后,先眼神询问赫逍遥情况,见他点头表示无碍后,立即把白泽往那被封固住灵力的姜芜手中一塞,顺势将自己手中的犼须点燃,朝姜芜手中一放。
那姜芜和白泽身前就出现一道树洞,还未待姜芜反应过来,就被昊七元一掌推出,直接掉落了进去。
赫逍遥这边,正应对着蜂拥而至的鬼蝉,那蝉翼震天抖动,同时空中盘旋、地面攀爬,很快将两人包围其中,杀都杀不尽。
昊七元干脆拔出七星剑,朝那蝉蜕中的尸首砍去,尸体的魂魄还都未散尽,被女娲石那索魂之力一个个从蝉蜕中拔出,那围攻的鬼蝉蝉蜕,因为吞噬的尸体被掏空,只得把蝉给吸了回去。
趁着大量鬼蝉被吸离,昊七元又顺势几剑击出,杀出一处空缺,然后一臂围住赫逍遥的腰,就朝湖中跃去,两人一起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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