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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一道身影如风而至,尹照堂的大剑不由自主地砍在韩三奇的铁链上,正在飞舞的流星锤受一股大力牵引,急速绕着大剑转了五六圈,两般兵器霎时间纠缠在一起,一时无法分开。来人右掌伸出,与花月袭来的一掌对个正着,只听啪的一声大响,花月噔噔噔倒退了七八步,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只觉得头晕目眩,整条右臂酸麻无比。
来人一招之内逼退三大高手,左臂一揽,接住摇摇欲坠的温婉,温婉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男子气息传来,勉强抬头对那人笑了笑,道:“独孤大哥,又是你救了我。”说完又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倒在独孤云的怀里。
独孤云被温婉软软的身子靠着,鼻中闻到一阵幽幽的蔷薇花香,禁不住心中一荡,但他随即双眉一轩,沉声道:“我道恶虎帮不来迎接客人,定然是有极为重大之事需要应付,原来却是在这里以众击寡,恃强凌弱,对付这样的一个弱质女子,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尹照堂将大剑从韩三奇的流星锤铁链中抽出来,指着独孤云道:“你是何人?”独孤云右手向后一招,叫道:“施大哥。”后面的乞丐群里立刻奔出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年乞丐,来到独孤云身边,独孤云将温婉交给他道:“扶温姑娘下去,小心照顾。”
老乞丐答应一声,正要将温婉扶出聚义厅,韩三奇喝到:“慢着,恶虎帮要留下的人,你凭什么将她带走?”独孤云对他的喝问不理不睬,对着连震一抱拳道:“在下逍遥窝左护法独孤云,连帮主这厢有礼了。”
韩三奇见独孤云对他不理不睬,明显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大怒,一招“流星赶月”,左手流星锤直取独孤云后背上部的灵台穴,右手流星锤虽然后发,却势若奔雷,在中途就已赶超先锤,疾取独孤云腰部的悬枢穴。
双锤急袭而至,独孤云却双手抱胸,眼睛紧盯着稳坐在虎皮交椅上的连震,对双锤视如不见。倏地丐群中飞出一条长鞭,快如闪电般缠住了流星锤的铁链,两只流星锤突然间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的毒蛇一样变得软弱无力,前冲之势立时停滞。
那长鞭在空中抖出一道鞭浪,带动铁链拉着流星锤一齐往后飞出,反打韩三奇前胸。韩三奇喝到:“来得好。”握着铁链的手连划三个圆圈,将铁链转成螺旋形状,绕在上面的长鞭顿时散开,两只流星锤受铁链带动,在空中铛地撞在一起,相互间的力道正好抵消,韩三奇伸手一抄,轻轻巧巧地便将两锤接在手里。
一个声音叫道:“好一招‘青螺纵横’。”紧接着一道身影飞出,落在韩三奇对面,原来是一名中年乞丐。只见他身穿一件打满补丁的破旧棉袍,头上一顶破毡帽,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他两手空空,腰间却围着一条软鞭,看样子正是刚才缠住韩三奇的流星锤为独孤云解围的那条。
韩三奇叫道:“来者何人?”那人道:“在下逍遥窝汴州分舵舵主郑朝宗,韩四当家的请了。”韩三奇在八大金刚中排名第三,自帮主连震以下,他的确坐的是第四把交椅。他听到来人将自己的排名说得清楚,显然对恶虎帮所知甚稔,而他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心中不由得一阵警觉,看来这伙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连震,意在询问该如何对付这伙突如其来的访客。连震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踱到台阶下面,与独孤云对面而立,道:“久闻‘九杖降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独孤云一拱手,道:“不敢当。”连震又对郑朝宗道:“二十年前,陕州‘青龙会’会首郑春雷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郑大当家的一手‘飞龙舞凤’鞭法神妙难测,打遍陕州无敌手,不知与阁下怎生称呼?”
他不问郑朝宗与郑春雷是否认识,而是直接问怎么称呼,当是确定两人必有关联,也正表明他早已看穿郑朝宗方才所使的正是“飞龙舞凤”鞭法。郑朝宗心中一惊,暗暗佩服连震眼光敏锐,躬身道:“不敢,正是家父。”
连震微微一笑,不再理他,对独孤云道:“不知这姓温的女子与阁下是亲?是友?是家眷?为何非要为她出头?”
独孤云道:“在下与这位温姑娘素昧平生,算上今日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而已,谈不上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只是我辈身为江湖中人,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
连震“哦”了一声,道:“不知独孤大侠所说的不平到底是怎么个不平法?”独孤云道:“贵帮三位高手合力围攻一位姑娘,这难道还不算不平吗?”
连震尚未说话,韩三奇道:“这女子无缘无故闯入我帮,既不行礼也不参见帮主,话还没说几句又要擅自离开,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恶虎帮若都是任由她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日后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独孤云对温婉来恶虎帮的始末并不清楚,听了韩三奇的话,一时也分不清是真是假,当下道:“无论如何,恶虎帮八大金刚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却联手跟一位姑娘为难,若是在江湖上传扬出去,对恶虎帮的名声也不大好吧。”
连震其实早已从尹照堂那里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因此今天温婉一到恶虎帮,他就下令务必要将她留下。恶虎帮从成立到崛起不过五六年的功夫,在荥阳城势力发展极快,一来连震确实武功高强,御众有方,二来也是因为他和荥阳守将葛从周乃是多年的好友,经葛从周牵线搭桥,早已暗中投靠朱温。
荥阳乃中原重镇,地处南北要冲,连震受朱温委托,与葛从周一明一暗,将荥阳打造成一座金城汤池,成为朱温在河南的军事重镇,他本人也因此极受朱温重视优待。
但是自从孟烟寒被朱温收入麾下之后,恩宠与日俱增,朱温对他言听计从,身份地位隐隐然凌驾于其余众人之上,就连朱温的大儿子朱友圭都拿他毫无办法。
孟烟寒武功极强,谋略深远,但为人嚣张跋扈,连震一向都对他极为不满。这次听了赵声远的话,心知温婉与孟烟寒的关系定然非同一般,若能将她控制在手中,极有可能会成为日后他对付孟烟寒的一招极为厉害的棋子。
他本想先将温婉制住,然后再请独孤云进来,没想到独孤云突然闯入,将温婉被围攻的情形看在眼里,这事恶虎帮毕竟有些理亏,而且若是被孟烟寒知道了,定然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他稍一踌躇,便道:“这位温姑娘不但今日对恶虎帮无礼,昨天更是因为她,令我们帮中的几名兄弟身受重伤,王贵兄弟更因此丢了性命。而据赵声远所说,下手之人正是阁下,不知道独孤护法对此作何解释?”
他其实早就知道王贵是孟烟寒打死的,但独孤云多次嘲讽恶虎帮办事不公,他便故意将此事栽赃在独孤云身上,希望能改变被动的局面,反守为攻。赵声远和尹照堂都知道此事的真相,但看到连震这么说,自然一声不吭。
独孤云朗声道:“昨日我在城外山岗上见到几个人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暗算温姑娘,还意图非礼,这件事既然被我碰上了,那便非管不可。有道是明人不做暗事,那几个人的左腿腿骨的确是我打断的,算是对他们稍作惩戒,但贵帮王兄弟之死绝非出自我手,还请连帮主明察。”
连震冷笑道:“打断腿骨还只算是稍加惩戒,若是严加惩戒的话,岂不是要让他们连性命也交给你?”独孤云寸步不让,森然道:“幸亏我及时阻止,他们才未犯下大错,倘若他们真的冒犯了温姑娘,我自然会让他们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韩三奇方才偷袭独孤云被郑朝宗阻拦,心中本就不忿,这会见独孤云竟敢和帮主针锋相对,忍不住道:“你一个逍遥窝的小小护法,又不是武林盟主,凭什么管我们恶虎帮的闲事?”独孤云道:“你若做的是好事,我自然不会管,但你若要做恶,不光是我,天下人尽可管得。”韩三奇冷笑道:“想管闲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双腿一抬,两步便跨上台阶,站到方台中央,手中流星锤一摆,道:“废话少说,先让我来领教一下独孤护法的高招。”
独孤云微微一笑,并未接话,郑朝宗道:“对付你这种角色哪需我们左护法出手,我就已经绰绰有余了。”他接着又笑嘻嘻地道:“久闻韩四当家的有个外号,叫做‘鹤立鸡群’,”他看了看韩三奇异乎寻常的长腿,又扫视了一下恶虎帮的众人,笑道:“这外号起得有意思,实在是恰如其分。”
这话一出,坐在条桌后面的另外几个人全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指着郑朝宗道:“你这厮太过无礼,竟敢这么说我们恶虎帮,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旁边的另外一人身材魁梧,脑子却似乎不大好用,问前面一人道:“二哥,这人不是在夸老四吗,怎么你又说他在骂我们?”
之前一人乃是恶虎帮八大金刚中排名第一的杜环,他将头凑到傻呆呆的二弟熊阔天的耳边,悄悄说道:“他说老四是只鹤,而我们都是鸡。”熊阔天闻言大怒,拍案叫道:“十只鸡就算叠起来也没有一只鹤高,老四就算个头高,能有十个我加起来那么高吗?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他这一辩解,惹得恶虎帮的众人想笑又不敢笑,独孤云碍于面子,硬生生忍住没笑,但他带来的二十名乞丐却发出了几声嬉笑。连震眉头一皱,这个熊阔天的武功有其独到之处,一身蛮力无人能及,对他更是忠心耿耿。但就是脑子不大好使,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来献丑,实在令他恼火之极。
郑朝宗笑道:“贵帮的这位兄弟说得对啊,依我看韩四爷不该叫做‘鹤立鸡群’,应该叫做‘鹤卧鸡群’,或者‘鹤躺鸡群’才更合适些。”熊阔天高兴地连连点头,正要出声附和,却被杜环在他肩头一按,不由自主地坐倒在椅子上。他正要出声询问,忽然看到连震冷飕飕的眼光,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连震瞪他,见状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再也不敢出声说话。
独孤云对郑朝宗道:“郑兄弟,你先退下。”郑朝宗本来跃跃欲试,用自己的飞龙舞凤鞭法与韩三奇的流星锤斗上一斗,听到独孤云这么吩咐,连忙拱手道:“属下遵命。”身子一动,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经退回群丐之中,轻功之高令人咋舌。
独孤云道:“连帮主,王贵到底怎么死的,尽可慢慢探查,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在下无意中得罪了贵帮的兄弟,心中着实不安。无论如何,昨日这位温姑娘并未受伤,贵帮几位兄弟的腿却总是从此瘸了,在下出手太重,请连帮主与几位大哥海涵。”
恶虎帮众人见他前倨后恭,都觉得十分奇怪,连震道:“此事暂且放在一边,不知独孤护法今日来到我们恶虎帮,到底有何贵干?”独孤云到:“在下今日前来,的确是有要事想与连帮主商量。”连震道:“什么事?”独孤云道:“此事关系重大,可否你我单独商谈?”连震将手一挥,道:“不必,这里的兄弟全都和我是一条心,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
这话颇出独孤云的意外,他略一停顿,便道:“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此次前来荥阳,是奉了我们窝主之命,说服连帮主归顺晋王,共讨逆贼。”
此话一出,聚义厅中顿时嗡声一片,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连震脸上肌肉一颤,用右手打个响指,厅中立刻重又变得安静下来。连震道:“不知道邹当家的眼中的逆贼是谁?”独孤云微微一笑,道:“河南朱温,四川王建,庐州杨行密,浙江钱镠,湖南马殷,岭南刘隐,皆为逆贼。”
连震面带不屑,晒到:“就只剩下河东李克用是个好人,是吗?”
独孤云道:“以上诸人同晋王一起,之前皆为朝廷重臣。但时至今日,除了晋王依然效忠当今昭宗皇帝,力图重振朝纲,再兴大唐之外,朱温、王建、杨行密之辈却趁机割据一方,拒不接受朝廷管辖,不但想要自立为王,甚至还意欲替朝廷以代之。这种人不是逆贼,谁是逆贼?”
连震道:“安史之乱以后,大唐日益衰微,朝廷江河日下。僖宗任性胡为,政令不施,弄得天怒人怨,即便昭宗志存高远,但才能平庸,又岂能只手擎天?李唐王朝气数已尽,非人力所能挽回。李克用徒有愚忠,却屡次败于梁王之手,如今也仅能勉强守住河东一隅,还谈什么中兴大唐,真是可笑之极。”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再说李克用声称忠于唐室,未必安着什么好心,多半还是拿朝廷当幌子,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只可惜他的才能与曹操相差太远,如今天下的形势也与那时完全不同,李克用这算盘未必能打得好呢。”
独孤云正色道:“王莽篡位之时,天下人都以为汉室不复存在,谁又能想到光武帝会将汉室国运再延续两百余年?安史之乱初时叛军势大,人人都道唐室将亡,但汾阳王硬是凭借一己之力,挽大唐于既倒。如今局势虽然不同,但事在人为,晋王虽然年迈,但壮心犹存,更何况他的儿子李存勖文韬武略,天下罕有。如今他执掌兵权,正想联合有志之士,大家齐心合力,将各地的叛军逐一消灭,复兴大唐大有希望。”
连震脸上满是不屑一顾的神色,冷冷地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独孤云微微一笑,道:“我们窝主发下话来,若是此次劝说无效,只要我能带两件东西回去复命,窝主便不会追究我失责之罪。”
连震问道:“两件什么东西?”
独孤云一字一句地道:“连帮主和荥阳守将葛从周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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