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走进卖米
要下班了,正准备关掉电脑,精品文摘栏目里的“卖米”却让我眼前一亮。一个念头马上一闪,便轻点鼠标大大咧咧地进去了。
最近这几天,朋友圈里已经出现过几次“卖米”。头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晃就过去了,没点开。在信息泛滥的时代,看东西是要算计的,谁也不愿意在很没劲的东西上浪费时间。过就过去了,像圈里99%的内容一样,不过在印象中留下“卖米”两个字而已。第二次、第三次再见到的时候,与头一次大抵一样,觉得无非是“多收了三五斗”之类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只不过心里在想,看来这篇文章大概写得还不错,不然怎么会有三三两两的人转发?但终究手指一划,还是没点开。
单位内网里的人文养分极少,精品文摘算是香饽饽。从以往阅读的经验来看,一般的文章还真上不去。这次“卖米”竟然卖到这来了,好奇心驱使着也就打开进去了,大大咧咧地就进去了。
B 迎接飞花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叫我起来:
“琼宝,今天是这里的场,我们担点米到场上卖了,好弄点钱给你爹买药。”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看窗外,日头还没出来呢。
我实在太困,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隔壁传来父亲的咳嗽声,
……
读着平淡无奇的文字,却有种至真至纯的亲切。再往下读,随着黑黑的方字从目光的右侧进来再从左侧溜走,一股莫名的情感却从心底里生发出来、迅速长大,并很快充满躯干、四肢和每一条血管,到达每一处末梢,然后再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
好久好久没有如沐甘霖了。在这白屏黑字之间,隔着时空岁月,受一种神奇的力量吸引、牵扯着,那个柔弱清秀的农家女孩便来到了我的眼前。和她一块来的,还有她朴实坚强的母亲、负病在床的父亲和她稚气未脱却不得不担负家庭一责的那个可爱的弟弟。
这一家四口来得实在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迎接她们的准备,她们就来了,并且是带着淳朴的村风、背着上等的好米来的。我后悔刚才的大大咧咧,竟然对尊贵的乡亲这么失礼。
飞花,请你原谅。
C 触摸灵魂
几分钟工夫,就把卖米全部读完了。
想重读一遍,但又不敢回头去读。因为,太喜欢。不,不能说喜欢,而应该说是一种真真正正的至爱。当你爱到真正纯粹的时候,你怎么忍心去碰她?
粮贩压价,米没卖成,这是故事的结局。可灵魂深处,一种东西才刚刚开始。
眼前这个平实的飞花用这短短的文字,只讲一天里随母卖米的经过,就把偌大农村的困难、无数农民的困苦和农村农业的无奈说得直扎人心、暗自吞泪。
泪是折寿的,一泪一春秋。可该有还是有了。
飞花是谁?她在哪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现在又怎样?我忽然从梦境般的感觉中逃离出来,我要弄清楚,这个来访的不速之客到底长啥样。
我现在就带大家去找找。
作者飞花,女,真名张培祥,1979年生于湖南醴陵山区农村。父有病,母有疾,家境极贫。其天资聪颖,刻苦好学,屡考第一。其学途有断,打工谋生,九七入北大,零一攻硕士。其长篇《大话红楼》风靡一时,其《卖米》是优秀作文一等奖,《当代》、《读者》发表后,被读者评为“可入教材”之佳作。其以学生身份策划和参与主持湖南卫视《新青年》栏目头三期,才华闪耀。其译著《所向披靡——打造卓越团队17条法则》(美国)、《你像你的狗一样快乐吗》等连同创作文学百万字。而这些,都是她在课余时间完成的。她是有才,但更重要的是,她得生存、得养家。
她现在在哪?
天堂!
2003年,白血病,去世是24岁,《大话红楼》只写到三十一回。北大惜才,八宝山设灵,撒贝宁致悼,全场恸哭失声……
合着,刚刚我失礼迎接的竟是飞花的灵魂。那灵魂被文字载着姗姗而来,无形,但最优雅;无声,但最生动。
米还在,花已落。花已落,米还在。
生命可短,灵魂却长。我通过文字触摸到的,是一颗纯洁的、善良的、聪慧的、拼命向上追着的灵魂。她不高尚,但最伟大。
D 关乎尊严
我想,在起名字的时候,她自己、父辈或者乡邻们是不是想把“张培祥”这么个男性味道十足的名字赋予给她,就是希望她能够张开翅膀去飞翔、培得祥瑞人间降?她在大学给自己起了个富有诗意的笔名——flying flower(飞花),她是不是渴望飞翔般的自由、渴望花一般的美丽?
这些,我都无从知晓。我唯一知道的,这关乎尊严。
卖米,粮贩出一块零五分,母亲希望一块一,粮贩给一块零八分,母亲不卖。上等的好米,哪能贱卖?这关乎尊严。
求学,飞花中途辍学打工养家,后来边上学边以写作、翻译、栏目策划等展示才华、赚钱养家。你说刻苦是天分,我说这关乎尊严。
读卖米,你可以说粮贩太黑心、可以说农民不容易、可以说小孩很懂事、可以说作者挺会写、可以说种种种种。我都承认,但我透过这些,只看到了两个字——尊严。
天妒英才,飞花实因尊严而死。
飞花是苦并累着死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贫乏,更是从农村到都市、从村娃到才子、从社会最底层向上努力攀爬过程中感受到的那种断崖式巨差。我是这么以为。
E 尊严与文化
因了尊严,飞花走了。
飞花走了,尊严尚在。
尊严到底是什么?
尊严是一种特质,表现为一种态度,外化为一种言行,总结为一种性格,升华为一种文化。这是从个体特质到集体文化的进化。
在第109片里,我写到:团结是火调文化的一杆大旗。那么尊严呢?尊严是火调文化里的人格底线。
没错,人都有尊严,尊严就是底线,很多人都会这么说。可是你看:
当一起火灾发生后,火调人吸毒气、染尘埃、辛辛苦苦地求真相。在这个过程中,当事人可能通过找关系、搞贿赂来想方设法地捞好处、求免责;家里、同学、亲朋可能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这样那样的场合等你去参加,去不了;手头可能还有领导压下来的一大堆任务没完成,往后推,火调人此时要的只是真相,现在他什么也不顾了。经历日日夜夜,耗费大量心血,好不容易把真相快攥到手了,一汇报,领导要是说个:“这事你别管了!”你会怎样?
在一般人那里,大家都巴不得听领导说一句“别管了”,但在火调人的眼里,此时的这句“别管了”就是挑战其尊严的莫大侮辱。
追求真相的努力你都当做可有可无,这不是侮辱是什么?
我只是举这么个例子来说明火调人心理特征的特殊性。尽管在现实中说“别管了”的情况比较少,但总体来看,火调人心理特征的独特性却有目共睹。
他们言语直接、为人单纯;他们求真求实、为人坦率;他们行动利落、为人刚直;他们言行一致、敢作敢当;他们相信真理、抗拒权谋;他们尊重科学、拒绝变通……,这些组成了火调人整体的文化建构。正因如此,火调人与行政领导之间的冲突风险通常会增大。很多时候,领导的评价是:“嗯,某某某干活还算可以!”干活还可以,言外之意呢?言外之意就是说你除了干一把死活计就啥也别提了。这你懂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不能圆滑点、聪明点、灵活点、变通点?火调人不傻,因为真相只有一个。真正的火调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去抓住真相。你让他圆滑点、聪明点、灵活点、变通点,你不是侮辱他是干什么?
一旦把真相当做唯一追求,为了真相的独特性格就会形成。这种性格与其他性格相互碰撞的时候,你被挑战的是底线、是尊严,而对方很可能就是嘴皮子一碰的事儿。
停笔之际,飞花又来了。她沉吟道:
忽视浮云寄此身,
容中罹病愈酸心。
无非碧海情天恨,
总是红楼痴梦人。
泛月千年犹有泪,
残芳一笑便成尘。
长安昨夜风催雨,
且向樽前莫泛神。
这是飞花生前的最后遗作。
二十四岁花落去,多少男儿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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