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气炎热,雨季来临,知了猴儿上树的时候;当短袖裙子、花裤衩子走上街头的时候;当困意袭来,耳边不绝的嗡嗡声让你思考:一会儿咬出来的包,是掐成基督信徒形还是雪花飘零形的时候;当本应是日落而息、万籁俱静的夜晚,但街上依然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的时候……夏天又来了!
夏天又来了,最开心的应是小学时候的我们。有爱洗澡的、爱钓鱼的、爱捡鸟蛋的、爱下水摸鱼的、爱偷螃蟹的、应该还会有在家学习的吧?真乃:蛤蟆吹灯——各练一功,又曰: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洗澡这个项目说白了就是游泳,普遍都这样叫。
首先选择水源极其讲究。咸水的养鱼池遍地都是,淡水的河蟹坑屈指可数,甚至不存一二。幸好某个育苗室的后头有一处淡水水源,我们叫它:甜水沟。之所以选择淡水洗澡,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咸水实在是太难喝;二是淡水洗澡不留痕迹,而咸水洗完回家会留下淡淡的盐碱印儿。举个例子:乐子是我堂弟。二婶儿问乐子:下午干嘛去了?乐子:去我哥那儿玩儿了。二婶儿:来,胳膊伸出来。二婶儿的指甲在乐子的胳膊上轻轻一划,一道白色的盐碱印儿煞是夺目!紧接着就是二婶儿对乐子的日常锤炼。因为游泳比较危险,所以家长们都不会支持。
小学暑假,正午太阳稍斜。村儿里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神兽们终于按捺不住狂躁的性子,成群结队地先后来到“甜水沟”,一伙儿一伙儿地气势汹汹,颇有一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四九城的顽主们约架的姿态,显得很酷,各村分区皆有代表性人物,比如村东头男版傅园慧,村西菲尔普斯,村南头孙杨,甚至后码头的几个顽主也偶尔会来一下,而我作为新村宁泽涛其实不太愿意跟他们搞这些虚名。以前都不叫这些名字,用的都是当时比较有名的运动员的名字,类似车站雄性伏明霞、菜市场爷们儿郭晶晶之类的。到场之后,认识的打个招呼,不认识的直接二话不说,利索儿的脱个精光,在岸边光着腚蛋子列队,准备观看入水表演。为避免脚丫子抽筋儿,通常会在下水前扭两下脖子,不知道中间有什么联系,不过那副专业运动员的风范瞬间令人折服。
入水的方式是极其讲究的。就好比是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看一个人是不是老水鬼了,首先看的就是入水,一般分四个层次:菜鸡、二把刀、职业运动员和宇宙顶级非人类。菜鸡类无非就是按部就班的试水温,缓慢的走下去,像个退休老干部,特没劲;二把刀最是勇猛,必须来个百米冲刺助跑跳,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也不管水凉水热,也不管哪儿先入水,反正就是一道人影闪过,伴随着一声壮胆的大叫,整个人连头带蛋地一块儿塞进水里,看着过瘾!职业运动员主要是玩儿花活儿,极具视觉观赏性,主要技能有:侧空翻咆哮入水式、助跑正空翻沉默入水式、李小龙空中三连踢带尖叫入水式、助跑加不知名空翻翻着翻着不知道头在哪儿稀里糊涂入水式…宇宙顶级非人类,能人所不能,玩儿的什么空中转体三周半,难度系数4.1,但由于场地受限,非专业跳台,通常是一脑袋扎到泥里,被人拔出来、抬走……
水中的活动也是极其讲究的。入水之后,先尿泡尿,一会儿谁爱喝谁喝,随后开始自己的专业训练。我们洗澡圈儿虽小,但也是存在鄙视链的:练习传说中换气的瞧不起练扎猛子的,练扎猛子的瞧不起练游泳的,练游泳的瞧不起玩儿花活儿的,玩儿花活儿的瞧不起新手菜鸡,新手菜鸡瞧不起泡澡搓澡的,泡澡搓澡的瞧不起以上所有人。
在我的认识里,练习传说中换气的,实际上就是练喝水去了,练一下午,晚上饭都不用吃了;练扎猛子的就是比谁憋的时间更长,完全是谁命硬的问题,一猛子扎下去,看谁在水下游得远;练游泳的,一般是有大理想的,练好了成为职业运动员,练不好为海军作兵力储备,属于旱涝保丰收;玩儿花活儿的纯粹图一乐呵,而且所谓的花活儿无非就是一猛子扎下去,摸摸这个腿那个屁股的;而搓澡泡澡的,估计从小就开始打基础了,要么以后被人搓,要么以后给人搓。
洗澡的这些事儿印象很深刻,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可能是因为满池子光屁股的‘阳刚之气’直冲云霄,颇为壮观吧?最主要的是下面这事儿我大概是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估计即使我把身份证号忘了,把银行卡密码忘了,都不会忘了这个。
一个小孩儿站在水里,手掌作刀,一刀一刀斜劈着水面,溅起的浪花能滋很远,嘴里大声唱着:啊哈,狂风啊暴雨,狂风啊暴雨,别得意,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此发誓,挥刀杀到天变晴……哥们儿估计也是玩儿到嗨处,情不自禁了。手刀劈水的节奏与歌声也很匹配,歌词只唱了一遍,我就记了这么多年,让人记忆深刻无非就是惊艳与恶心,我那么小的年纪,都觉得这歌词写的也太丑了!当时我站在太阳下,被火辣辣的烈日晒得浑身发冷,一身鸡皮疙瘩,一阵阵恶寒不断侵袭着我。后来我查证了一下,这首歌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一个电视剧的主题曲,叫雪花勇闯天涯,不是,叫雪花炸鸡柳,开玩笑,叫雪花女神龙。具体忘了是哪个年份,也不想去查。小时候基本不看电视剧,但是就那一刻,那个时间点,我活生生地被他尴尬死了,体无完肤,形神俱灭!简直太尴尬了!
时隔多年,当这篇文字发出来的时候,我希望冥冥之中会有一种感应,遥远的你能够打个喷嚏表示一下,没错,就你这几句,造成了我童年纯洁通透心灵上的阴影。而且,你这一段儿表演,让我记住这么多年,我记性不好的借口完全不成立了,我现在说个瞎话都没法儿说。
图是网上找的。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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