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的时候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一个叫S,一个是Y。
Y和我的经历相似,大学毕业后又同时考进了同一个系统,淡淡地联系着倒也自在。
S从师范学校毕业之后回县城成了一名小学教师。我们初三毕业后便失去了联系,一直到我参加工作,我们重新加了微信,得知了她要结婚的消息。重新产生关联的我们讲了好多话,彷佛是要把这几年遗失的故事补齐。
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愿不愿意做她的伴娘”,我有些受宠若惊,并没有马上答复。
回想起以前读初中的时候。当时阴差阳错地进入到了素质班,班主任是个势力又歧视差生的人。我的成绩不上不下,她一直瞧不上我我知道。记得有一次班里排演节目是跳新疆舞,她从班里挑选了几个学习成绩好又长得乖的女孩子,还差最后一个人选,我将头埋得很低,呼吸急促,那种渴望被点到又害怕失望的感觉极为强烈。不出所料,直到点最后一个人也没有我的名字。
这时S插嘴道“Q会扭脖子,她小时候跳过新疆舞”,听到我的名字一瞬间羞红了脸。班主任若有所思地扶了扶眼镜,沉默了一会儿说“行吧,Q你也来一起参加排练吧,但还是要抓紧时间把学习成绩提上去哈。”
关于她对我的偏见,让我觉得有些难堪,暗下决心要好好努力证明我的实力。我不想被她看不起。
可事实证明,那些一时兴起的决心和挑灯夜战都是徒劳无功的,过了那个倔强劲,就很少被记起了。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在学习方面已经足够努力和自制了,成绩依然毫无起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法有问题还是智商捉急。
可能因为住一个寝室,又都是脑子里充满幻想的女生,S、Y和我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常常在路灯下摆谈得不亦乐乎,一起奔跑着冲向食堂,一起去隔壁班偷窥长得好看的男生,一起看小说、写作,想想那样的时光也是很单纯美好的。我一直都记得那个夜晚。我们仨并排从教室走回寝室,沿着操场附近那长长的一段路,白白的水泥地面在月光下显得尤其明亮宽敞,我们天马行空地谈及梦想,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那时并不懂得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终日沉浸在自己搭建起来的象牙塔里满怀着期待。做梦是一件会令人快乐的事儿,S一定是我们三个之中最喜欢做梦的那个人,隐约记得她的微信名就叫做“白日梦想家”。这是多么酷的想法啊!
晚上11:30,手机突然响起来。许久没联系的S发来微信询问我的近况如何,大抵是因为听说了什么。其实我的内心已经很平静了,所以没说两句,话题就开始转向她自己。
她说“我有些时候想出去,只是想找个别人不认识我的地方,可以尽情哭尽情笑。”
我赶忙问道“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吗?”
她过了好久才回答道“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是好还是不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幸福的。”
“可你值得真正的幸福啊,不只是要别人看来你很幸福。”我试图宽慰她。
“唉,这世上哪会有绝对的幸福呢,有的人就算在幸福中也会惶恐不安。只是从我决定回县城开始,就和我原本的心背道而驰了,心逐渐变得很空很空,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对我老公,我是有感情的,但是他除了生活中的一切,并不能跟我有更高层次精神上的契合,我常常在想我为什么会嫁给他。不知道最后感情消耗完了,还会剩下什么,难道我要这样将就着过一辈子吗?上帝似乎对我没有那么偏爱,没能让我找到那个对的人。”突然听她讲这么多,我有些无力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能让事情变好起来。
她老公我是见过的,因为我后来决定成为他们的婚礼上的伴娘。仅凭一面之缘其实很难洞穿一个人的内心和品行,我不知道他究竟对S好不好,是个怎样的人。
“感情消耗完了,就只会剩下一地鸡毛。婚姻本就是一件难事,最初的爱情都在时间的磨炼中慢慢转变成了亲情。那些所谓的情啊爱啊思想高度在漫长一生中不算什么的,有的只是两个人慢慢磨去棱角,激情过后剩下的终归是平淡,你既然当初做了选择,现在就得要对它负责。或许你可以尝试着转变一下思路 ,不要总想些悲观的事物,要活得开心一点。你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妈妈了,有义务教育好孩子,给他最好的生活,比起同龄人你已经拥有很多在旁人看来弥足珍贵的东西了,只需要再共同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就好了,何必想这么多呢。”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大道理,尚未有过婚姻并且对其满怀期待的我居然讲出了这些话来。
“那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我想实现自己的价值,做我喜欢的事。”隔着屏幕我似乎都能“望见”她脸上的表情。
对于这世间很多的苦,我们都是没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的。我们都拥有过,同时也在失去着。我们披荆斩棘,拼命想要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S结婚了,成为了一个母亲,可依然时不时做梦。她并没有错,做梦是她为数不多的权利之一。爱做梦的她从没停止长大,却也有最珍贵的东西想要守护。
内心的童话需要交给时间慢慢打理,但无论如何,人总归是要回到现实生活之中的,谁都没有错。
这漫长的一生,究竟要丢掉些什么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全部呢?我不想S丢掉她爱做梦的习惯。大多数时候我们都需要在自己假想的世界里避难,才能暂时免除伤痛。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可谁也不是铁打的,偶尔向生活示弱似乎也不那么难。等疲惫的躯壳休息够了,才能积蓄足够的能量走得更远。
假如有一天我们开始不做梦了,那一定是丢了自己。这样想来,当S问我关于她存在的意义,能否证明她还没有完全丢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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