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颜素落荒而逃的背影,李菲儿的双手还忍不住在颤抖,内疚折磨着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
“对不起学姐,爱情面前没有君子,我也做不成君子,我已没有了退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已经等了经年,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破釜沉舟的机会了……”
艰难地走到门口,她静静地等周均益清醒,她模仿颜素的声音:
“哥,你拿钥匙开门吧!”
这个声音真的有魔力!是的,周均益居然睁开了眼睛,痴迷地望着她,迭迭点头,掏出钥匙开门,一把搂住李菲儿:
“颜素,你终于来看我了?”
李菲儿不知道,那个烂醉如泥的男人,怎么能让她身形一轻,然后被公主抱,不一会儿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感受到了周均益热切而生疏的吻,可是,没多久,突然停了,她茫然地睁开双眼,只见周均益疑惑地自言自语:
“多年不见,怎么都变了,是什么改变了你?颜素!你无需改变,无需面对外面的风雨,这一切有我来承担即可,我们一起出国,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李菲儿被周均益看得面红耳赤,任是如何心理强大的人,听到自己心爱的人,在向那个她一直嫉妒的情敌表白,她也无法承受。
羞愧、激愤、尊严恍如棒槌,彻底击碎了她的美梦……如果再坚持下去,势必就是弃子,连替代品都成不了!
此刻,李菲儿才真正清醒过来,她一直在追逐的不过是别人的梦,别人的理想,她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失去了自我。
原来,爱情不是一味努力争取就能得到的,原来,强扭在手里的瓜不但不甜,还是苦的……这些年的执着,原来,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
可是,她却没有脸面再去向颜素承认自己有多卑鄙,她虽然不算恶毒,但是,她也不是很纯良,既然上帝能这么送她这样一个可笑的礼物,她何不把这个礼物,也同时分享给其他人呢?
这一夜,李菲儿默默地陪到周均益熟睡,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白楼——这个她永远不想在面对的伤心地,她甚至连无锡老家都不敢回去……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一旦尚存良知,就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就会选择逃避阳光的地方。
李菲儿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审视围在她身边的精英,她的后半生就得从他们里面挑选依靠了。
剔除了感情的因素,居然选择另一半就像选择搭档一般,明确!通透!
原来古代那种没有爱情的婚姻,也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可以稳固吧?
就这样闯了祸的李菲儿,在短短3个月之内就消失在了上海——这座魔都。除了至亲的人,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她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一般,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而颜素,就在这个寒夜,在车站等来了那个珍视她的男人,那个抱着她奔跑的男人,那个给她温暖臂弯的男人……
她抬头望着满脸心痛的凌飞,心头微暖,仿佛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容身之所。她张开干得褪了皮的嘴唇,说了今天第一句发出声音的话:
“凌飞?”
“嗯?”
“还愿意娶我吗?”
“当然。”
“我们结婚吧!”颜素说完这句话,仿佛听到自己内心渐渐远去的挽歌,心头不再钝痛,而是自发打上了麻醉,唉——让时间慢慢洗去那段回忆吧!
后面的日子,是为家人而活着,是为责任和世俗的眼光而活着,是对自己失败过往的正视,也是对强势的现实世界,一个无奈的妥协……
一夜宿醉,周均益虽然觉得头痛异常,但是昨夜的记忆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挚爱因为他昨夜难得的荒唐(酒醉),而永远离开了他。
后来几年里,他回国多次,每次都回无锡去找颜素。可颜素的家被拆迁了,她也像是突然被某个怪兽关进了某个可怕的城堡,竟然从他所能打听的世界悄然逝去了音讯。
他记得,自己远远站在颜素曾经的小院,那个窗口不见了,满目疮痍,钢筋水泥裸露着脊背,与他冷冷对望,似乎在斥责他的迟到。
这一景象像芯片一样,从此植入他的梦中,常常令他从惆怅、孤独中醒来……闭眼片刻,又去扮演那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
周均益也能忆得起某天周日晚上,送颜素回家,他想到一个故事,觉得应该与颜素分享,就故作神秘地说:
“颜素,我读到一个有趣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那当然,你说啊!”颜素很是好奇,她喜欢有趣的故事。
“题目就是《猫和猪是好朋友》:话说,有一只猫掉进大坑,猪拿来绳子,猫叫猪把绳子扔下来,结果它整捆扔了下去。”
“猫很郁闷地说:‘这样扔下来,怎么拉我上去?’”
“猪说:‘不然怎么做?’”
“猫说:“你应该拉住一头绳子啊!’”猪就跳下去,拿了绳子的一头,说:“现在可以了!”猫哭了……哭得很幸福……”周均益停下来,眼里满是柔光,慢慢说道:
“有的人不是很聪明,却值得拥有。”
周均益说完,就直直地望着颜素,眼里溢满笑意……
“哥!你为什么说这个故事?”
颜素觉得这只猪这么蠢,难道他在暗指……
“你才是猪呢!我是那只猫!哼!”颜素气鼓鼓地转身,可心里已经懊恼地认同自己就是那只蠢蠢的小猪了。
“我愿意做那只猪,颜素,只要你觉得值得拥有。”周均益望着她的背影,深情地回答……
可是无论现在谁是猪,谁是猫,他们都丢失了彼此……
周均益又转眼朝颜素窗口对面的围墙看去,颜素曾告诉他,上面有一棵梧桐树,她看了它三年,越来越高大,她在等某天,凤凰落在它的枝叶上,为她的歌声伴舞……
可如今,那棵梧桐也不见了,就如同颜素一样,连个背影都没有舍得留下,周均益脑袋里有个强烈的声音:你失去她了,你已经失去她了,你将永远失去她……失去她……
可是他不愿相信,老天不会这么捉弄他,先夺走他的妈妈和妹妹,又夺走他的父爱(他自认为被夺走),再夺走他相依为命的外婆,他的事业,迫他远走他乡,如今再夺走他的挚爱,难道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不会的,怎么会有这么残酷的捉弄?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几次失望而归,颜素的家也逐渐被清理干净,那里亦变得面目全非。周均益也不再执着地在那里来回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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