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泛黄的九月,封存着记忆里半黄半绿的秋,氤氲着雾霾一样的年华,缥缈离别,细语秋天里迷人的童话。
这一路似箭,小学到初中,过滤了不同中学,不同班级的小邻居。阿花是唯一和我从剃光头穿开叉裤,一路咣当咣当奔到初三的。
新分配来的实习老师,刚刚大学毕业,年轻博学,这种先知先觉的消息,是阿花这个大喇叭传达的。
阿花的姑母是校长夫人,也是我们的数学老师,阿花时常就近去串门,去时假装不在意,回来宿舍是轰炸式的会议宣扬。
为这她没少挨校长夫人的k,“花: 你能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吗?我就是你的数学老师,你每次考试都考不过二十分,你对得起姑母我吗?”
阿花对此见惯不惊,她的成绩一向停留在倒数一二三,三二一的踏步之中,她从容的习以为常,就好像我的作文偶尔踏下黑板栏,见一下天日一样,摸不着头脑,全交给了阿门主宰。
读书归读书,学校里里外外的八卦,拉网似的搜集,对阿花来说一件都不能少。
“听说新来的男老师姓林,刚刚踏出校门,你们说是霸道总裁型,还是循规蹈矩型的”?阿花又憋不住了。
“干净斯文暖男型。”
“帅气阳光型。”
“有可能是看破红尘型。”
……
同学们糖衣炮弹又一番胡乱轰炸。膈窝在被子里的会议,信口开河,怎么开心怎么轰。
我这个一路饰演黄毛小丫头的角色,对这种话题,一般是不插言也不发言,那时的我只惦记着哪家杨梅干有两毛钱一包的。
“明天四十五班,有他的课,我们一起去一睹他的尊容”。阿花时常号召,敲钟度日的舍友出动。
次日,我们借着自习课,偷偷地串溜出来,在阿花的火力侦查和挤眉弄眼之下,像舞龙灯似的潜伏在窗户之下。
我本着一股凑热闹子的劲,插在她们队伍之中,不瞅不知道,诶,讲台上的林老师还真像那么回事,皓齿明媚,刚毅有型,金丝眼镜下游离着迷惑的眼神,分明发现了窗外像波浪攒动的我们。
也大概就是那时候起,阿花情窦初开了。
阿花丰腴饱满,一六八的身高,修长婀娜,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时常对着林老师闪烁着温柔的笑意,远远看见林老师时,就像铁遇上了磁,是我们拽也拽不走的,她总会踌躇着和林老师打上一声招呼才舍得离开。
青春的萌动,就这样不断地喷射出爱的火苗。
后来我们摸索到阿花的日常定律,哪里有林老师飘忽的身影,哪就有阿花吸附的足迹,找阿花一摸一个准。
爱情的雨露就像一颗甜弹,击中了他们。
那个豆蔻年华的中学时代,这种似恋非恋的感情,在八九个后排的高个同学身上,似乎属于正常范畴之中。
阿花改头换面的变了,她更新了思想,再也不抄我的作业了,每天奋笔疾书,把学业看的尤为紧要了,清晨诵读,夜晚不再逃自习课,任我们再怎么绘声绘色的讲八卦也无济于事。
当然林老师就是这个功不可没的挖井人,而我就是他们之间鸿雁传情的那一只小罗雀,各自以为肩担着人生光荣巨大的任务。
林老师除了充满朝气的授课,还有就是用他学富五车的智慧,酝酿一封封属于他和阿花的童话故事。
他们的传情呓语,千变万化,一阵子是铅笔绘画式的涂写,一阵子是是书法毛笔练就,偶尔也用红笔撰写,或是在手帕上烙字,明信片,会唱歌的卡片等等,层出不穷。
但每次都没有封口,也许是为了方便彼此好看吧!而好奇的我每一次都会以雷速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那一封封炙热的情书,独自享受心咚咚咚差点要蹦出来的感觉。
林老师的信,每一封都不忘鼓励阿花好好学习,承诺等她学成待娶。
为了他们俩恋爱,鸡还没有打鸣,我就会被阿花揪起来帮林老师备足语文课。
阿花一再向我强调,“小丫:帮林老师提前备完课,学校会有奖励给老师的。”
睡眼惺忪的我一肚子窝火,“那我的奖励呢?那么早我不累吗?”
阿花这个宿舍里的大姐大,学校的风云人物,第一次为了林老师向我服了软,悄悄地给我塞了十块钱。
十块钱是我们那时候两个星期的零花钱,用于改善伙食的。我除了暗自窃喜,平衡了自己的愤愤不平,那段我更是把杨梅干,话梅干,唐僧肉,字母饼干,尝了个遍。
但我不知道阿花没有钱的两星期是怎么度过的。
2.
萧瑟暗淡着冬季,转眼迎来期末考试,阿花如同捷豹,一跃而进,升级成班上的中等生,差点追上了我。
就要开闭学式了,许多同学纷纷卷好铺盖先回家了,大自然顾不上他俩青涩的爱恋面临离别,寒流席卷了整个学校,燕子踪绝,风刀割似的刮在脸上。
少数留下来的同学和林老师,想等开完闭学式再回家。
素白的光影下,一本琼瑶的《烟雨蒙蒙》让我看得出神入化的时候,阿花一个跄踉的闯进来,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沙哑道,“小丫你知道吗?林老师的被子被人顺手卷走了。”
“什么?冬天偷被子要命,那今晚可怎么办”?我问。
“小丫你的被子像样,又厚,你的被子借给林老师盖一个晚上吧?”
一听阿花为了男人,没心没肺兜售我的东西,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火,我直愣愣地瞪着她。
阿花为了在她心里大于一切的林老师,她不断地哄我,求我,卑微的像蜗牛一样围着我,吐出了最浓稠的黏液,试图黏着我。
“阿花: 教师楼离我们这里很远,顶着被子去,让其他老师和同学看见怎么办,林老师未必会要女学生的被子,不然我们先去问问,他同意再回来搬好吗?”
意乱情迷的阿花,总算吃了定心丸,点头答应。
林老师镇静的哪都没去,端详静坐,似乎等待着我们贼头贼脑的到来。
看着阿花和林老师相互献媚的眼神,一副想要天荒地老的样子,当年的我,忍俊不禁的上牙和下牙交错,强忍住了咀嚼才没有笑喷出来,我知趣地退出来做了守门神。
长空裸露着一片迷茫,万般寂静,凉意空灵飘渺,我嘴里哈着白雾,摊开双手,看着微光像蝴蝶一样在手心里跳跃,听着他们蛐蛐似的窃窃私语,感觉一切很美,冬像很快要复春一样。
腿脚酸胀发麻的时候,以为他们那一篓子的话也聊得差不多,想推门而入,没想到门已被反琐,这见色忘友的家伙,还没出嫁,就想把蛋下到别的鸟巢,我暗骂着。
忽闻一阵呼哧呼哧急喘粗气声,怎么互诉情长的私语,变成了打鼓一样的撞击声?
猜忌,遐想,推动着我的好奇,绕着窗户和门一番寻寻觅觅,终于在陈旧的窗户缝隙,看见了阿花裸露的肩上披散的长发,她像淤泥一样在沉沦,摇摇晃晃,感受这甜蜜的巨毒。
冽风吹皱了唯独属于他们的一池春水,留下了他们一辈子的刻骨铭心。
暮冬深夜,空气变的格外清冷,数九严寒的光影下,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再等等,阿花会出来的,靠自己的体温和臃肿的棉袄一直到天际拉开灰色的帷幕,阿花素白着脸,黑青着两只眼睛,和我返回了宿舍。
3.
暮春来临,雨水模糊了故乡的小路,阿花还是像大力士一样,举着雨伞,帮我提着行李,我们一路八卦搞笑不停,只是害羞的她从来不跟我提林老师的事情,泥泞留下我们一路并肩的足迹。
青春的那一湾水依旧在翻滚,漩涡中的阿花越发的水灵柔润,她好像又长高了,像一朵独具一帜鲜明的花。
初三进入到如火如荼的最后半学期,荒落一冬的学校,总算有了一丝人气。
开学的第二个星期,见到了沉稳内敛的林老师,这次他撂给我的不是一封信,而是经冬文火慢炖过的一打信。
这些信,在我那乱糟糟的头脑里不断地穿梭,庄生梦蝶,天地鸿蒙...跟随着他们的几多欢笑几多愁,或怦然,或游离,自我膨胀自己是守着这个秘密的伟人。
就这样在他们恋爱的这趟浑水里荡来荡去,将学习放在了其次,中考时我和阿花毋庸置疑的都落榜了。而累弯腰又不知情的父母,每天都在村口,眼巴巴的满心期待通知单。
4.
青春这颗玻璃球是最闪亮的,也是最脆弱的。
金黄的清秋到来时,试习期满的林老师被调往了其他学校,他没有给阿花留下只言片语,他们之间甚至都没有道别,就已随波逐流,各奔东西。
阿花选择了北上,此后好多年才归来,我随至亲南下,打工一个月,又选择了回家,报读成人中专。
爱情就这样发生在不应该的年华里,而又属于相信爱情,追求爱情的青春里。兜兜圈圈随型滚落,无能为力后,埋葬在秋天的童话里。
多年后,阿花已经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母亲,而我也有了一个可心的女儿。
听同学们说林老师早已成家,且是三个孩子他爹。
一次闹腾的同学聚会后,也许有同学搭桥,我收到了林老师的微信添加请求,记忆这座城门,自动弹屏而开,源源流泻...
时过境迁,清荷般的少女时代一复不往,同学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了,再和前任联系,意味着对现任的不尊重,一键删除,是对徒行在浮躁社会上的婚姻,拭尘、沐浴、弥坚。
毕竟童话里的故事,除了回忆,什么都不适合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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