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兰大!若吾僻壤之绮年,馈处世之道以策高远,赠学海之术以谓极生!
吾之硕士,受业金城,光阴三载,归心似箭。
茶马蜀道,河西秦岭,塞外漠北,气候难演。
苦校数据,寒窗实验,推文敲字,五脏俱焚。
三月渐逝,拙作新成,感怀于此,心念旧恩。
皖国义安,物华天赐,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古有盛公量博闻强识之大知,官至枢密使,及第于契丹寇边,数上疏论边事,先后绘《西域图》、《河西陇右图》以献真宗,景行尔颂。今有朱孟实文艺美学之轶语,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辛未凛冬,吾生于义安新塘,扬子江阴,布衣世家,父严母慈,躬耕皖南。吾总角顽劣成性,无恶不作,戏谑幼小,无视尊长,上房揭瓦,下麓逐禽。长弓匠制,猎兽出山圻;耒耜暗损,寻欢见沃野。伯叔提耳皆面命,叟妪拊膺长咨嗟。家父闻之,棍棒篾尺相饲,悔己吐哺无间憩,摇头咽苦不蹙眉。及长,叨陪于庠序,申之以孝悌之义;鲤对于黉门,奉之以卑谦之仁。笔耕不辍,未及弱冠,幸宠于祖德,负笈求学于榕城,又北上金城。家母闻儿去,恐陇山之夜寒,赠之裁衣而烛光手线;家父闻子行,憷戍边之骚乱,授之钱财而尝予倍数。此乃高堂鬻血卖命之所得,闻吾求学,舍之倾囊。每念于此,虽无垂髫之锦帽貂裘满仓于陋室,亦无童龀之金莼玉粒盈盏于案牍,若非高堂之大德,无以学业之今成?《诗》云,“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又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何有于渐和哉!此吾跪而叩谢者一也。
吾师安先生成邦,甘肃通渭人氏。脉承陇右文人学识之渊博,德高之雅望,温恭和蔼,重文轻仕,倜傥鸿儒,微言大义。其德维何?处众之恶,不伐不矜。其性维何?深林风动,若拙若冲。其志维何?坚竹破岩,劲草逆风。其智维何?不见而明,不为而成。其文维何?词显藻耀,云汉在天。先生尝云,“岖野之瑰丽,笃行之;实验之成败,意材之;论文之萦折,理饰之,情镌意于学术而莫测形深,雕云龙千转于文心之间,谓之攻研。”于吾之所学,先生尽家珍以授,善诱渐进,苦心孤诣,鱼渔皆传;于吾之文阻,先生必寻因问果,按图索骥,破题再立,因材施教;于吾之修身,先生亦行端表正,持重守静,不言之知,桃李下蹊。先生之言传身教,使吾之幸而品学术庙堂之恢宏,悟处世大道之抱一。何以彰先生之功欤?壤歌复衢讴,逮及童叟,无章荷天堑,不迄于期颐。艟艨急驶东海,非舵引之辅不能破浪汪洋;鲲鹏潜跃北冥,非风举之力不能垂翼九天。先生之教,累迹若绶,扬拜稽首,歌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此吾鞠而躬谢者二也。
朽木予之雕者,若吾也。自入兰大以来,承幸于同门姊妹惟妙、文洁、阜涛、曼,兄虎、永涛、伟,虽出五湖身,语四海调,深得先生之真传,先生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学术之疑难而非吾之偶得,虽一隙而不能克,恭同门学识所授,顺也。乃觉其学术之造诣,魏晋之遗风,竹林之贤骨,非吾肖小之辈所觊觎,亦无天赋而不能仿之,感恩万千。更欲备述其他师长垂教、同侪助解之恩,然恩长笔短,述之唯恐以偏概全,推一差万,故此不一一书矣。《诗》云,“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此吾揖而拜谢者三也。
吾尝于积石堂内,望卷帙汤汤,学子莘莘,乃知学海之无垠,人文之浩瀚,觉求学之困苦,阅经之繁忙,恨不能寄余生于户牖之中,凿壁借光,遍览其收藏。吾尝于祁连堂中,时维漏断初静,遥望缺月疏桐,却道远乡情亦怯。偶有夜雨敲窗,泠泠作响,狂沙袭梅,簌簌披落,北风卷地,百草尽折,暴雪洗尘,天朗气清,俯仰之间,一呼一吸,淋漓于肝脏而沁之心脾。乃感四时风光之潜移,怜蟪蛄错之不晓春秋;觉塞外漠北之苍凉,哀乡邻失之不知地广。
府中反哺高堂者,长姐玲也,奔波于沪皖之间者,二姐艳也。虽卅岁而不能远赴他乡,览塞北之孤烟,逐茶马于古道,观世人之相与,展视界于殊途。于东海之浪涛,与北狄之旷野,耳闻则成声,目遇即成色,为吾独取之,何也?非运佑吾而二人之弃施也!于此,吾恩之重,亦非寻常也。古语云,“大恩不言谢。”以便道之,顺祝家祺。
人生不过八十载,十三尔逝,譬如晦朔,余以当苦志劳骨之生涯而惠中华也。
临末,尚有一语,吾亦披泽于未婚之妻,信者,厦大攻研学子。其效维何?无肺腑之言、拥趸之为而不能今之渐和。遂心之所思,口之所语:“仲夏毕业之际,领证否欤?”
——渐和书于兰大祁连堂
2018年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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