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中那会儿,小蕾是我们班的班长。人长得文静漂亮,还心善,是我们班公认的美好人。
湖北人,跟着做生意的父母辗转到我们这,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我们戏称“芭乐水姑娘”。
说她心善,是因为无论同学有多大多小的事儿,只要你去找她,她总会停下手中的事,第一时间为你排难解忧,不厌其烦。
关系较好的几个私下都叫小蕾活雷锋。她笑说,如果雷锋也是女的话。
2008年的夏季,刚结束紧张的月考过后,有人提议晚上去吃烧烤放松下,我们一拍即合,唯独小蕾没作声。
女汉娜娜搂着小蕾肩膀说:“安怎,爱妃不陪朕去逍遥逍遥,嗯?”
小蕾略感不好意思,腼腆说晚上还有一些习题没做,要完成的。
“那都别去了,学习重要!”德子突然咋呼,吓了我一跳,见他边说边向我眨眼,我一下心领神会,也直叹还是回家洗洗学习吧。
一群人突见我们竟然兵变,还没恍过来时,小蕾急了:“那...那还是一起去吃烧烤吧,习题我可以托后点做的。”
我跟德子默契一笑,众人这才醒悟,笑哈哈的散开了,心里却都暗暗操了句:这俩贱货!
晚上下自习时,一群人奔向了球场边的烧烤摊,点东西叫酒,闹哄哄的,黑皮说玩零六九吧,不醉不归啊。
大家一听来了兴致,摇着骰子,个个都绝逼赌神附身一样的玩得很嗨。
喝到一半时,德子先趴了,手里还捏着没喝完的半杯酒。
黑皮瞪着鸡眼,兰花指翘得老高的拍德子的肩膀说:还尼玛带养金鱼的?给...给给我喝完了再趴!
德子一动不动,我刚想替德子喝时,小蕾当先拿了德子手里的酒杯就灌,喝完抹嘴的动作把我们一群人看蒙了。
“小蕾,你会喝酒?”我们都感到很惊讶。
“会啊。”小蕾笑着说,表情透着股神秘。
接近深夜时,大家都喝挂了,我和小蕾搀着死人般的德子,其他人也都互相搀扶回了宿舍。
路上,德子吐了一身,小蕾想帮忙把衣服给洗了。
我开玩笑说:要这么贤惠吗?不会是爱上这家伙了吧。
小蕾身子顿了下,回头笑说:那不管了,叫他明天自己洗吧。
送小蕾回去的路上,我好奇问她:“什么时候这么会喝酒了?”
“也不是很能喝,”小蕾拨了下刘海说,“每次做习题到深夜时经常会犯困的,后来发现喝点米酒会清醒许多,就养成了每晚都要喝点的习惯,所以酒量不知不觉就上涨了,呵呵。”
看着夜色下笑呵呵的小蕾,明亮的眼睛透着流光,我不忍的说道:“其实,德子有喜欢的人了。”
小蕾听了,扭头不看我,轻快的步伐一下子变沉重了许多。
“陈,你会迷茫么?”
我看着小蕾,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会呐。跟着父母东南西北的到处跑,久了,我有时都忘了自己到底是哪里人,那时我就会很迷茫,不知道以后的路在哪里。德子更像是我的一个指明灯吧,有他在,我就不怕在无尽的黑暗里迷失了方向,我喜欢德子,但也仅限于喜欢而已,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走下去的勇气,虽然这听起来很自私。”
小蕾停下,侧身看着我:“陈,这样的我你会讨厌吗?”
十月的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醺醺的让人醉,我佯装道:“咦,你刚有说什么吗?”
小蕾一愣,然后呵呵笑了起来。
再有半月就是校秋季运动会,我跟德子都报了接力跑。
头两天的剧烈训练,大腿酸疼得蹲不了坑,小蕾说休息一天吧,拿了喷雾要帮忙。
我看了德子一眼,说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帮德子。
小蕾讶异了一下,随即轻笑走开了。
德子呲着牙说:“哎,我们这是在为集体荣誉而牺牲啊,该享受还是要享受的,啊,小蕾,力道再重点,对,对,就这就这。”
我直接无视德子。
黑皮也在旁边撒娇:“老子也疼死了,急需班长的救治啊。”
旁边的娜娜倦起袖子说:“来,让朕来救治你。”
我们都不忍目睹,忙遮起了眼。
然后就听到黑皮杀猪般的凄惨叫喊声。
晚上回到宿舍,正打算洗澡时,小蕾发来信息说在楼下。
我穿了拖鞋就下去了,她拿给了我俩护腿,说你跟德子一人一个。
我说有心了,她像是无意的多问了句:“德子呢?”
“出去了,估计等下就回来了。”我如实回答。
“呀,班长怎么来了?”前方传来德子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心里叫糟。
小蕾略带兴奋的表情往回看,却看到德子的旁边站了个女孩。
十指相扣的手牵着手。
我一瞅小蕾的表情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德子,小蕾是来送护腿的,你们先上去,我送她回去。”
“行,多谢班长了。吴敏,我们走。”女孩对着我们一笑,被德子牵着上了楼。
我瞥见小蕾的眼眶有些红,默默叹了口气。
指明灯?你这是在欺骗自己呐。
高考100天誓师大会那天,每班都搬了自己的椅子坐在孔庙里。
校长在孔子像旁扯开了嗓子喊:“今天你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以你为荣......”
我们在低下悄悄开了小灶。
“都想好报什么学校了么?”
“我打算就在厦门,离家近点。”
“没出息,我应该会出省,看看外面的世界。”
“德子你呢,打算报哪?”
“我们应该会去四川吧。”
听出了德子口中的“我们”,我看了小蕾一眼,她只是低着头,双手交缠。
“小蕾呢,你会回湖北么?”
小蕾抬头,微笑说:“还不确定,还有100天呢,我想好好考虑下。”
校长演讲完毕,热烈的掌声掩盖了我们,我和小蕾对视了一眼。
她看到了我的表情,我看出了她眼里的迷茫。
六月,校门旁的两棵凤凰树开得很旺盛。
高考已经结束,我们把散伙饭定在了球场边的烧烤摊。
每个人都显得特别的高兴。
黑皮说:“他娘的终于结束了,今晚不醉不归。”
喝到最后,每个人却都清醒着,没人醉倒。
我们都想清醒着跟每个人告别。
女汉娜娜最先哭场,然后连锁反应,人人都眼含热泪。
德子说:“都彼此拥抱一下,闻闻气味,别忘了高三10班的味道。”
我们互相拥抱,黑皮被娜娜抱得憋红了脸,小蕾却一头扎进了德子的怀里,德子显得有些无措。
不能拥有你,就在告别时多抱你一会儿,只是多一会儿。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改变是从另一个人的到来或者离去开始的。
我不知道小蕾是否会改变,只是听说她回了湖北。
2014年6月,大学毕业后路过武汉时,我去找了小蕾。
见面时发现小蕾依旧文静漂亮,买了很多菜,说想让我好好尝尝她的手艺。
我在客厅里看见了一张照片,小蕾跟一帅气的男人合影。
我说:“你找到自己的指明灯了?”
她笑着说:“哪来的那么多指明灯,他是我的归宿。”
我笑着说:“看来你过得很好。”
小蕾点头,眼里满是幸福。
我们心中都有一盏指明灯,那是照耀前方归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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