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痴

        火车一路南下，我一路构思，始终不知如何执笔。凌晨六点的寒露压将过来，才发觉秋意已至。车厢里的路人如你我，各自守着自己的人生事，上演陌生人的现场。如今战战兢兢为你落笔，不得不思之再三，想来内容空泛虚渺，竟因不舍故，强行节制字句，隐晦藏言，录斯于此。

        关于你的记忆不多，已有的，也在慢慢被篡改。加上手机、电脑系统的反复重装，我们所有的通话记录消散无几，就好像重新再认识你，言语之间似曾相识，却已无凭证。王家卫说：有时候我遇到一个人，感觉他非常有意思，印象深刻。但后来就再也碰不上了，人生就是这样。

        这是我们的尘世，你应当知道。不是我怪人情薄冷，或者我应戒掉这些想法，转身做一个太平的人。可你也知晓，我心有猛虎，在杀伐征讨与遗世独立的矛盾中总会错杀许多原本应该的美好。

        倒是你的小众，让我欣赏至今。记得我们初次聊天，你活泼得紧。知道我以学弟之名，更存心欺负我到底，要我喊你师姐。我自是了然。倘若得你欢欣，我何尝不愿意？随着你搬离校区，毕业，工作，我们一直通话不断，但也仅此而已。你一向美丽，在我心底。假若你驳我以假想，我愿一意孤行，偏执到底。

        我天生这样。关于那些美，可惜只能用现有的生命来简述，而且不可回头，回头便生悲。并非现世不如意，只是我们都回不去。

        曾几次臆想，我们某日邂逅的情景。或街边，或车途中，或这座城的某个人场里，我们一脸惊诧，最后什么都来不及开口又被人影淹没；又或者你我灿然一笑，各归他途。不知道你是否这样无聊过，此刻我不想对你假面。诚然，我心有私意，未经你许可。

        自彼年开始，我便将自己定义为路人，只经他人之绽放，不入他人之胸膛。所以他朝遇面，我必不相认。我认得你的容颜，我记得你的字句，我知道是你，可我不在你的路上；你无知我真相，不晓我形影，仅怜我以唏嘘，徒添我以悲叹，却在我的归途。芸芸众生，缘起，缘灭；缘早，缘晚，我无非是你的第几人称。不过足矣，足以让我不恨缘晚缘早，刚刚好。这样方能平行线走下去，一路至老。

        车窗外很干燥，回忆总带着湿度。2013年7月，你带着一个人赠我一场盛宴，至于往后余生的悲喜，你喜欢把阳光毫不留情地赠予别人，把情绪另摆一旁自己慢慢倾泻。凡事皆有迹可循，我亦可感知它，不便说透罢。要是与你谈论性命，你也必定醉不成欢。譬如很多话题你都是谈到适可而止，甚至一口带过。我依稀感觉到那些禁区，或许你已不屑于启齿。如此一来，趁我躬逢其盛，蓄意谋取你一脸明媚的初心，彻底绝断，遂把那深恋人心的执着与狂妄，化作来世三月鬼雨的惊蛰。

        既然知你心，便如你意，不正是？如若你还承我肆意妄为，也不枉我们默契得可以。其实陌生，需要一种痴。

        余话不多说，给文字留个回寰的余地。情谊之事，我无望它无坚不摧，该淡了，该散了，那就一哄而散吧，到底还是有今生无下世的事。若这是一个圈，画地为牢又未尝不可？关键是，不管未来续断如何，我们已经避过那么多人心的浅滩与深礁来到现在，够不够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