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雪化了,远处的山朗润了起来,看得时间长了,眼前就流动着一层一层的水波,那是凤阳川人引以为豪的"风水"。
我已经被整整圈了一个冬天,感觉到疲惫,全身的筋好像被抽光了,我一直在沉睡,包括被金柱打的新的老的伤,我像一只冬眠的青蛙,做着颠三倒四的梦,偶或醒来,我会猜测是继母在饭里下了安眠药,要不就是我真的病了。
继母进屋时,太阳刚落山,晚霞把整个凤阳川涂得温馨无边。二十年来,我第一次细眼看她,和父亲相比,她几乎没怎么老,虽然脸庞不再圆润,但因涂了淡淡的胭脂,看上去还是风骚犹在。活到八十也是一副婊子相,想到这里,我嗤地笑了,继母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这倒是我没想到的,这个女人就是我们全家命运的导演,一个人就是一场悲剧。父亲也不例外,继母并没有给他生一男半女,她带给父亲的是数不尽的绿帽子,这是个多么有心计的女人啊,她在身子底下鼓捣了个什么环,从此永绝后患,否则,我敢保证她一年至少生大眼睛、小眼睛、驴耳朵、马耳朵不同版本的四个崽子,我奇怪她用什么法子震慑住了父亲,让一个七尺男人在她面唯唯诺诺,活得像一摊泥一样。
乔寒冰——继母捋了一下头发把手抱在胸前开腔了——我是来告诉你,等天一暖和就让金柱来接你。你笑什么笑?我说:你的头发、眼睛、皮肤,你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的都是那种婊子味。 她脸上的廉价的胭脂一瞬间像浸了水一样变成紫色,她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乔寒冰,你这个害人精,你能吃能睡装什么死啊!北川他——她欲言又止——北川这次救不了你了,他有自己的生活,他的钱是要用来娶媳妇的,看病?哼!你有什么病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做梦啊……我感觉到身体里生出了一股一股残暴的力量,那种力量足以将这个恶毒的女人撕碎。
我扑倒在地。
手是被父亲捆到背后的,因为我一有机会就用尖利的东西割手腕,不一定要死,我只是找不到生活的出口,太久了,二十多年了,我坚持,忍受,但我真的不行了,我就要窒息了,我怀疑连我的血液都凝固了。
继母哆嗦了一下,夺门去了。
屋子里暗了下来,好大好静的一个世界,有那么几分钟,我听到自己的心像墙上的一面羊皮鼓一样,虚妄地咚咚地跳着,那一夜我失眠了,许多曾以为早干死的记忆又像河渠里面遇雨的小鱼一样鲜活起来。
4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