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说,曰:君子之泽,岂独五世而已,盖得其人,则可至于百传。这是他对自己与欧阳修、惠勤一段情谊的纪念与界定,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得。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站在苏小小墓前,朝南,可见青山底下游人如织,堤就是白堤,山是孤山,从北山街,一直连着孤山到白堤尽头,是西湖最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景观带,也是整个杭州文化底蕴最为深厚风景集群。
这里秀美入画的美景卷册与千年长河的璀璨文化交相辉映,这里同样也是光辉灿烂的诗词书画艺术与名闻遐迩的历史名人水火交融所在。而整个西湖最引人注目的恰恰是这些叠加千年的一个个文化遗存。在这里,几乎每一个点都蕴含着自己的故事。
毫无疑问,这里也是我最爱来也最常来的地方。
看着熟悉的有着李叔同,有众多金石篆刻名家,有着太多文趣雅事的西泠印社,我选择过门而不入。因为我今天目标不是它。
往前途径秋瑾像和俞楼,一片疏林掩映着一片草地,一条蜿蜒的石板路通向我此行的目标——六一泉。
站在路边,却会发现来往孤山与白堤的游人如织,却无人往里看一眼,偶有人沿着石板小路却走过一半,又大失所望地返回白堤。这片树林似乎将热闹的白堤孤山与这里隔绝成两个世界。殊不知他们正在错过这一代最有文采和情谊的千年隐士。
我独自前行,在右前方似锦繁花簇拥着一座铜像,这是杭州人民纪念著名画家潘天寿而设。
再往前,就是小小的六一泉,泉水清冽,稀疏点缀着些碧绿睡莲嫩叶,叶下三五条小鱼嬉戏,却让这里显得分外的清冷。泉池不过二尺见方,上面是依山而修筑的半个亭子,亭子上方,稀疏点缀着细竹。除了大文豪苏轼亲题“六一泉”三个大字的半山亭匾额,这里实在太普通。也难怪在常人眼里,静静隐在孤山脚下的这座老泉,实在难入法眼。
但我并未失望。六一泉本该如此,非少有人知又谈何隐士?人不以穿金戴银而珍贵,景不以热闹繁华而稀有。在我看来,这里的一切朴实无华,恰恰是它最与众不同的地方,这里处处让人感受到隐士所独有简约、质朴与真实。
杭州最能印证“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的意境。这眼泉水实在是西湖诸景中最富传奇的长者。
公元1071年,苏东坡被贬杭州通判,上任途中,苏东坡特意到今天安徽阜阳拜访了恩师、当时的颍州太守欧阳修。
欧阳修是苏东坡的座师,苏子大考那年,恰逢欧阳文忠公任主考官。欧阳看到苏子糊名的文章时,不觉叫好,以至于误以为是他弟子曾巩,故而为了避免,取了第二名榜眼。由此,二人结下了一段亦师亦友的佳话东坡此次杭州赴任,其实是新法派打压所致。因此,他去拜访欧阳修的原因至少有两个。一来古人尊师重道,途径安徽,拜访恩师。而来,刚刚崛起,意气分发的苏轼,受到打击后,也有向老师请教的意味。他需要借助欧阳修的智慧,为当时朝堂局势和自己处境指点迷津。
欧阳修和他说了什么已经不为人知,但他将好友,西湖孤山的广化寺著名诗僧,惠勤和尚推荐给了苏轼。苏子到杭州不久,就与惠勤相见,二人果然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并写下《腊日游孤山访惠勤惠恩二僧》。此后便常常在广化寺和惠勤讲经处一起畅谈天下,对弈诗词。这里便是苏子和惠勤坐而论道所在。遥想当年,苏子与惠勤石台置酒,对立而坐,谈古论今,北宋熙宁四年的杭州,这里就是最文雅所在吧!
苏子与惠勤因欧阳修而结识,更因为都是文学大家,三人惺惺相惜,结下了一段友谊佳话。可惜煕宁五年,也就是苏轼任职杭州通判二年,欧阳修便病逝颍州。北宋时,苏东坡作为地方官,无法离境祭奠恩师,也只好在杭州与惠勤一起凭悼
18年后,早已历经复杂朝堂之争的苏轼,却是看不惯旧党为党争而党争,自请离京。这一次,他以龙图阁学士衔知杭州。当他探访老朋友惠勤和尚时,惠勤早已经坐化了。惠勤的弟子二仲为纪念其师,便在此开凿一泉,建半山亭。
某日苏东坡站立亭中,看着惠勤和欧阳修的画像,见画如见人,不禁感慨万分。于是就将这眼泉取名为“六一泉”,并撰写了著名的“六一泉铭并序”,篆刻六一泉铭石用以纪念欧阳修,也纪念惠勤。后又在泉后凿石建屋,取名为“东坡庵”。
“六一”正是取自欧阳修自称“六一居士”,其意为“我一老翁,家中藏书一万卷、金石书画一千卷、有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心满意足矣”。
六一泉因欧阳修与苏子名声大噪,并由此开启了它传奇的一生。宋高宗南度后,杨万里来此纪念,并作《以六一泉煮双井茶》,喻良能挥毫作《羽客相携六一泉》。明末陈梅臣、陈仁锡和王世贞等率众于“六一”泉雅集。乾隆帝四次游“六一泉”,并题诗四首、御书“六一泉”扁额“光明普印”,还特别颁旨于“六一”泉上修建“述古堂”。
讲到这里,大家一定明白了,“六一泉”岂止是泉,它是积淀千年的文化泉。今天浙江围绕诗画浙江这一主体,深入挖掘历史文化,“六一泉”这位千年老人正是诗画杭州的代表之一。它如一位隐士却见证者杭州千年的沧桑变幻,见证西湖千年来的文化兴衰。如今,“六一泉”正以“诗文双绝”的隐士身份伴随着诗画西湖迈向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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