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香山红叶
10月底,我约向天一起去看香山红叶,约好周六早晨在562路公交车站集合。
我等在公交车站,向天和三个女生一个男生一起从车上下来。向天拉过一个气质沉静的女孩子说:“这是我的高中同学茹溪!”
好清秀的女孩子!同样是白皮肤,她的皮肤不像向天那么水灵透明,而是有些暗哑,细长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她从不去四处乱看,仿佛时刻都旁若无人的关注着自己的内心。
以前只要有向天在场,我就觉得周围的人满目萧瑟,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唯有茹溪,和向天截然不同的气质,让我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垂下眼睑,又去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了。
向天还在介绍:同宿舍的徐薇薇,同剧社的方凌,还有一个同剧社的男生白亚宁。
冷眼看白亚宁,此人身材高挑,肤色白皙,五官精致,一双眼睛柔情似水(尤其是看向天的时候),容貌罕见地俊美,真是一个不多见的奶油小生。
我的神经又紧张起来。发现白亚宁也不时的注意我,我对他笑笑,白亚宁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都说香山人比红叶多,还没看到山,车就走不动了。最后公交司机说,要想快点就下车走到山脚下。我们下了车,步行的人照样很多。走了近一个小时,十点才到山脚下。
白亚宁带着地主的神气说:“在我们北京看红叶,香山不是最好的去处,就是名气大。就像世界上最美的睡莲不在莫奈的后花园,可是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人跑去法国的吉维尼小镇看睡莲。从古至今有很多文人雅士来这里提了很多诗词文章,才让香山有名的。来这里赏红叶,没有诗词是不行的,我们来对诗吧,每一首都要有红叶。我先来一首: 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 况属高风晚, 山山红叶飞。”
“不对呀,你说的是每一首都要有红叶,”茹溪说,“这是王勃的《山中》,最后一句是:山山黄叶飞。”
“你是学什么的?”
“这是北大中文系的才女。”向天抢答。
白亚宁一咧嘴,知道碰上了真人,大概悔不该当初了。
“不要那么死板吗,红叶、黄叶、霜叶都可以的。我再来: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茹溪不紧不慢的咏道。
向天说:“我只知道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
我、方凌、和徐薇薇齐声道:“霜叶红于二月花。”
白亚宁又开始了:“红叶晚萧萧,长亭酒一瓢。”
在白亚宁背的过程中,向天凑近茹溪的耳朵:“这家伙大概昨天晚上背了半宿,你得小心了。”
茹溪笑笑:“不怕。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
“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亚宁又改词了。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茹溪也对之以词。
向天乐了,对我说:“叫他爱卖弄,这回可算遇上对手了。我听得头都大了,让他们斗去吧,咱们走!”
我的头早就大了,本来只约了向天一个人,没想到来了一群。听向天这么一说心里乐开了花,赶紧随着向天绕进了一条小路。
“原来你不喜欢古诗啊。”
“你以为我喜欢古诗吗?”
“对啊,我觉得你们家传统文化氛围很浓,一看就是诗书礼仪之家。”
“所以我才不喜欢啊。”
我想:这是什么道理?所以你应该喜欢才对吗。
这几棵树叶子很美,向天摆好了姿势,我咔咔咔连按快门。拍完了拿给她看:“哥们,你这摄影技术有待提高啊,你别只拍我的脸啊,咱还不如坐在屋里拍呢,来这儿干嘛?注意选景构图,选最美的角度,我给你拍几张。”
她不知道,满山的美景,我看到的只有她的脸。
我们俩换了位置,向天围着我转圈拍了几张,让我看。我大悟,换过来再拍。这次向天满意了:“嗯,孺子可教也。”
向天突然慨叹:“我以为我只不过是一片叶子,原来叶子也可以如此美丽!”
“你怎么会是叶子呢,你明明是花吗?我是叶子才对。”
“你不明白。”
向天的电话响了,是白亚宁焦急的声音:“你在哪呢?怎么一转眼就找不到你了?”
过了一会儿,白亚宁带着三个气喘吁吁的女生追上来了。
“你们对诗谁赢了?”
“才女就是才女,人家不但会背诗,还会作诗,我自叹不如。”
向天问茹溪:“你作了什么诗?”
“莫道爱无痕,
秋霜点故林。
知此深意者,
古今有几人?”
向天说:“好诗!就是这里面没有红叶。”
亚宁说:“我也这么说,有才就是有才,人家立刻就又做了一首:
霜寒洒深情,
秋林得独宠。
皆叹红叶美,
谁解爱心浓。
奇就奇在两首诗一个意思。”
向天搂着茹溪的肩,骄傲的说:“亚宁,你以后别嘚瑟了,我随便拉个同学来就能灭了你。”
“那好哇,”亚宁指着我:“我和你这个同学比一下怎样?”
吓得我赶紧摆手:“我不是她同学。”
我看出白亚宁对向天很是上心,拍照、送水,帮着拿衣服,围着向天跑前跑后。向天并不怎么主动理睬白亚宁,倒是方凌总是跟在白亚宁身后。
午餐的时候,女生们把一块白底蓝色小碎花的台布铺在一片空地上,大家都打开背包,把自己带的食物摆出来。不一会儿,蛋糕、面包、薯片、玫瑰饼、绿豆糕、糯米滋,水果就摆满了。
白亚宁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里面是一个个的小格子,他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一打用缎带拴好的搪瓷盘,一摞搪瓷杯,一瓶颜色非常漂亮的葡萄酒,一袋切好的火腿,一瓶水果沙拉,几块用锡纸包好的三明治。他取出一个小塑料袋打开,把里面的蛋糕放在搪瓷盘里,递给向天:“这是我妈妈烤的蛋糕,绝无人工色素、防腐剂、添加剂,你尝尝。”
那些蛋糕心型的,鱼型的、小熊型、小猪型的各一个。女孩子们都凑上来惊呼:“好可爱啊!”
看看不够一人一个,向天说:“你们吃吧,我不爱吃蛋糕。”
我捏起个小猪就塞进了嘴里,白亚宁狠狠的白了我一眼。
白亚宁在盒子里翻了又翻,最后说:“坏了,我妈没有装酒起子。”
他拿起那瓶葡萄酒说:“这是一瓶来自普罗旺斯的桃红葡萄酒,可以和很多事物任意搭配,是野餐的最佳选择,唉!可惜,还得把它背回去。”
我说:“我有个简单的办法,拿一片石头在瓶颈上猛销一下。”
白亚宁销了几下没销开,他把酒瓶递给我,我找了一块有立面的大石头,把瓶颈贴上去,用一块小石头在瓶颈上猛砸了一下,瓶子却从中间断开了,普罗旺斯的桃红散在了香山红叶下,倒也相映成趣。
茹溪说:“没事儿,我带了一壶热咖啡。”
她打开自己带的保温壶,给每人倒了一杯醇香的咖啡。
我包里有两个大面包,几根火腿肠和几瓶水,看看亚宁这阵势,没好意思往外拿。
太阳渐渐西沉,下山的队伍摩肩接踵。出了香山公园,到处都是汽车,公共汽车站等着一大片人,公共汽车已经很长时间没来过了,有人说车堵的过不来,也有的说在上一站就装满了人返回了。
我们决定赶往上一站,可是大家都说饿了,中午吃下的东西早就消耗完了。我拿出自己的大面包和火腿肠,分给女生们,最后到白亚宁这儿,我问他:“我这粗食你吃吗?”
白亚宁苦着脸不吭声,一把连塑料袋抓了过去。
白亚宁的出现让我倍感焦虑,回京这事儿已经不能再拖了。
从香山回来,我又去杨凯的宿舍过夜,向他汇报了新动向,杨凯面无表情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辞职回北京,公司这边你给我想想办法,看看还能不能回来。”
“听说公司经常有人辞职回家,过一段时间又受不了老家的环境回来的,不过都是老员工,像你这种情况不知道行不行,我找老董商量一下,让他帮帮忙。”老董是比我们高一届的校友,在学校时就认识,我俩进公司实习就是他帮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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