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

阅笔听分解，误走到巫峰上。添了些行云，想匆匆，忘却仙模样。春宵花月休成谎，良缘到手难推让，准备着身赴高唐。 ——《巫山》

一

中元节那日，阿生在河边，见着了霓裳。他拜祭完父亲，乘上返回的船。霓裳长长的羽衣委地，立在河边，朝着他淡淡的笑。

彼时残阳如血，霓裳道：“我要到河那边去。”

阿生呆呆的望着她。

二

阿生做着沉沉的梦，霓裳自他梦里深处走来。她牵起阿生的手，走向初遇的河。阿生不断向她说话：生平琐事，寒窗生计，蜉蝣掘阅......他把他的一生都说给她听，直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霓裳一句不应。她不再走，转过身来，眼眸渐渐浑浊。她像初见时那样淡淡地笑着。“你忘记我了么？”阿生也笑起来。

突然四周弥漫浓烈的檀香气。阿生看见霓裳的脸惨白，他轻轻覆上她的额。霓裳飘落在地。

她死了。

三

天微微亮，门外传来几声鸡鸣。

屋内溢满檀香气，阿生睁开眼。母亲拨弄着手中的檀木珠，柔声道：“昨夜你说了一夜梦话。”阿生脸色苍白。母亲道：“休养片刻，去佛堂吧，佛祖自会令你沉心静气。”

“是，母亲。”阿生答着。在缭绕的烟雾里看见霓裳的裙摆。

四

霓裳近来总觉得忘记了什么。朝生暮死，她的记忆只有一朝一夕。

她立在河边，对岸桃花正艳，落红如血。她飞至桃林里，惊起一众莺燕。

这时，她耳边响起：“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五

奈何桥头，孟婆舀满一碗汤，递给阿生。

阿生接过汤，喃喃道：“这汤是什么滋味呢？以前总听说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会忘了。”

“喝吧。”

阿生喝下汤，只觉胸口剧痛，他把一颗滚烫的心呕了出来。那心落下桥，冒起一阵轻烟，便什么都瞧不见了。阿生走过了桥。

六

霓裳站在河边。阿生站在桥上。她终于想起来那时初见，如血残阳，阿生呆傻的样子。

他不过是个意志软弱的凡人，轻而易举就被勾去了魂魄。

她看见他痴痴伸过手来想覆上她的额。她对着他笑，软腻柔靡的声音出口：“你怎么这样痴傻，我是吃人的妖怪啊。”

......

霓裳缓缓闭上眼。

七

桥上升起缕缕轻烟，慢慢凝成一个人形。

霓裳。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他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