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的新家在新城区一个新修的私家小院。一楼临街是一间门面,过道后院落足够停两三辆小车。屋檐下悬挂着几件深色男装,南端院墙花池中有几棵瘦弱的小树。楼房有四层,福寿住一楼临近楼梯间那间屋子。
阿凤抬头看,上面三层主体完工门窗未装,只有福寿那间屋安装了门窗,过道装有水管钢材焊接的铁门,门上的大锁泛着新锁色泽。
福寿下车迅速走进屋,手忙脚乱的收捡到处堆放的物品,阿凤站在门口看。
“进来呀。你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今天也是巧哈,要不你住哪里?”
阿凤进屋拘谨的坐在靠床的凳子上,这里的一切似乎与自己无关一样,这里是别人的家。她手中把玩着的头绳掉到地上,弯腰捡时,瞥见床底有一双褐红色的女式敞口平地皮鞋。
她被雷击中般呆了。眼前这双鞋式样似乎很熟悉,老公的屋里怎么会有女人的皮鞋?或者是上个租户遗落的?他有人了?应该不可能吧,我累死累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他怎么能这样?
福寿看老婆脸色很难看,“你不舒服?晕车了?”她勉强点点头。
“你在家里休息,我去买点菜回来。”
福寿迅疾开车离开,他开车来到张丽的店铺。“阿凤来了。”
“在哪里?”
“在我屋里。”
福寿到菜市场买菜。街边临时菜场几个菜贩子守着不多的一点蔫巴巴尾货。“买棵白菜,我这白菜很好吃。”他没有搭理卖菜的朝卖肉的说“割斤肉”,随后买了一棵白菜。出来是为了告诉张丽他的老婆来了。
福寿走后,阿凤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她奔波了一天疲倦极了,但她不愿碰眼前这张床,靠着墙壁睡着了。
福寿回来看见她睡着了,又回到车上坐着。阿凤被梦惊醒,出门看见他坐在车里。
“你醒了?怕吵醒你,我在车上坐坐。”
阿凤拿过白菜装到一个盆里到院子里水龙头下洗,福寿生蜂窝煤炉子煮饭。阿凤洗完菜,动手收拾屋子,把老公揉成一堆的脏衣服丢到盆里用水泡起,等吃过饭洗。阿凤不喜欢把脏衣服堆起,不过一个男人在外,也是没办法及时洗。
吃过饭,收拾完锅碗,趁天色还亮,阿凤准备洗衣服。
“你今天跑一天累了,衣服我自己洗。”阿凤想想也对,让他自己洗。
吃饭时挨着床边,闻到一股汗味,她很长时间一个人睡,不喜欢别人的味道,于是动手拆被套。这被套她给他做的懒人套,套上扣上扣子就行,不用一针一针钉。拆开被套,拆枕头,随枕芯掉出一包避孕套。
阿凤看见这东西,脑袋轰然一响,联想起床底的女式皮鞋,什么都明白了。狠狠的把被套丢在地上,床单上的长发赫然在目。
阿凤如五雷轰顶,血往上涌,浑身发抖。
“你个没良心的,在我辛苦给你家挣钱的时候,你在这玩女人。”阿凤愤怒冲到院子里,一脚踢翻装衣服的盆,劈头盖脸抓打老公。蹲在地上重心不稳的福寿被老婆扑到在地。他没有搞清楚缘由,脸色已挂彩。
福寿那里能受这个气,和老婆扭打在一起,衣服被踩在脚下。
突然阿凤停止厮打,颓然坐在地上痛哭。她不想承认眼前的一切,当她看见赫然在地的火红女式内裤时,绝望了。
福寿诧异的看着突然停手的老婆,朝她愤怒的目光注视着地上那团红色时,他知道掩饰不了已发生的一切。
他扑通一声跪在老婆面前,伸手自己打自己耳光。“我鬼迷心窍,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阿凤双眼瞪着他:“你,你说是哪个狐狸精。”
福寿把他和张丽如何开始接触,相互打气,如何在一次酒后失控,开始偷情。
张丽怕婆家人和孩子发现他们间的私情,又不愿意舍弃福寿给她的慰籍,把他安排到这个因老公失联断供资金停建的小院。他们在这个小院私会非常的安全,谁也想不到这座烂尾楼里会隐秘滋生一段私情。
一年多的时间,老婆只顾风雨兼程的赚钱积攒资金,从不过问他的事。他在张丽那里得到生理满足,她给了他免费的住所,给他弄一辆出租车开。他不再卑微的骑着三轮车到处拉活,不再靠出苦力挣钱,他渐渐习惯了这一切。但是从看见老婆的那一刻,他惊醒了,纸包住火,这一切败露。
张丽明确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也离不开老婆孩子,他们只是空虚寂寞时各取所需吧了。
阿凤气得七窍生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这两个无耻的人竟不顾后果勾搭在一起。这两个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将她置于死地。
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提着她包走到大街上。此刻她不知道下一步往那里走,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在路尽头走到河边石凳上坐着,身体像被掏空,双腿绵软无力,脑海里塞满各种不堪画面,令她窒息。
她想跳下去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想了。
河道两岸是恋人们散步的圣地。河堤上相隔十米有一张两人坐还宽裕的水泥石凳,中间有花有树,一对对在石凳上窃窃私语,也有高门大嗓的笑声在黑暗中传来,手拉手的恋人从阿凤身边走过,此情此景她心更痛。他们会不会也在这里手拉手私会过?
想起那两个无耻的人,觉得河堤也不干净了。阿凤站起来走了,路上所见无不是成双成对的,一切似乎都在嘲笑她似的。
阿凤走啊走,四周静悄悄,灯光渐弱,慢慢的路上也没有了车辆,她一心只想离开那座不属于自己的城市。
深夜,路边的昆虫发出的声音格外清晰可辨,黑黑的天幕上稀疏的星星发出微光。风吹过,阿凤感觉有点冷,停步将敞开的衣襟扣上。
恍惚间她才发现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时只有回家一条路。要走回家谈何容易,不走今晚也无可留之地,走吧,走一步离家近一步。
她缓慢地走着,这一刻时光才是属于她的,以前所有时光都是别人的。未出嫁时,时间是母亲的、哥哥嫂子的,做家务出工挣工分;嫁进福寿家时间是孩子老公的,几十年的时间都在为他人拼命劳作,直到昨天都在拼命挣钱,想多挣一分钱与老公一起为儿女在城里打拼一份事业。
一切戛然而止,现在不需要为别人再拼命,世界仿佛变得从容起来,只需要为自己而活。接下来怎么办?离婚吗?觉得很丢人,回去凑活在一起,自己的眼里容不得龌龊之事。
离开这眼不见为净。阿凤在赶场的这两年时间里,接触了很多的人,了解了一些事。现在农村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很多没有一点文化的人老乡带老乡一个个相约去外省打工,挣的钱远比在家干农活挣的多的多。有些人家考儿女在外打工挣的钱盖楼房,给家里添置了电视机。再忍耐几个月,开年后去打工。
阿凤边走边想,腿走酸了,依稀可见前面田里有稻草堆。她走下公路走进稻田,稻草很干,也足够多,她从包里拿出一件呢大衣穿上,靠着谷草堆半躺下,拉一些谷草盖在身上挡风。她卷缩在稻草堆里,太过疲倦不一会沉沉睡去。
夜半起风了,风吹动谷草沙沙声将她唤醒。今夜还好是个晴空,运气还不太坏。她想再坏也不过是淋成落汤鸡。心里还是很难受,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眼看要出头了,遭此背叛。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让自己受一辈子磨难?
想起自己的一生的经历,睡意全无。慢慢长夜难挨到天明。明天回家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人?公公对福寿已是厌恶到极点,自从他擅自离职进城打工后从没正眼看过他一眼。公公还说绝不许把小宝带到城里,以免被他爹带坏。难道公公有先知先觉吗还是算命算出来的?
这种丑事只要一声张,难免会弄得人尽皆知,自己也很难堪。
第二天阿凤到家不久,福寿也到家了。
阿凤不理会老公,他讪讪无趣,拿着斧头到柴房劈材。公公不理会福寿,婆婆看出两人不对劲。不过哪家两口子不吵架呢?
春节过后,阿凤和一个赶场认识的姐妹到广东的服装厂打工去了。她心里放不下的还是做服装的梦想,在家的几个月时间她都在做衣服,一方面挣点钱,一方面练手。熟悉远慧给她讲的服装方面的知识。
远慧告诉她,正规的产品车工要求很严格,她没事就用旧布练习车直线,然后练弧线。回想起自己卖的那些大路货,走线实在看不下去,价格稍高的走线平直顺滑很多。
阿凤的命运成也张丽,败也张丽。从那一刻起,她决定要把命运紧紧扎抓在自己手里。为了心中的梦想,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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