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猫》成书于明治初期,正值明治维新以后四十年。在此之前,日本通过明治维新,确立了以天皇为中心的地主阶级和资产阶级的联合政权。在联合政权的背景下,日俄战争之后,特别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资本主义得到迅猛发展,成为世界第一流的资本主义国家之一。
然而日本国内军国主义独裁色彩日益严重,此外大资本家和财阀加强对农民的压榨和剥削,民众生活越发苦不堪言。虽然日本因战争的发生开始走向近代化,并且为发展资本主义的社会奠定了一定的基础,但是人们关于社会现状与自我生存方式、思考方式的矛盾进一步深化。
活跃在这个时期的作家夏目漱石在《我是猫》这部作品中,用犀利的文笔和独特的讽刺、幽默的风格,对于日本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和黑暗,尽情加以深刻的审视和抨击。
《我是猫》没有严格的情节演进过程,通过一只拟人化的猫,以中学教员苦沙弥的日常起居为主线,穿插了资本家金田企图嫁女不成,阴谋报复苦沙弥的矛盾冲突。
描写了出入于他家的一帮知识分子的言行,以及居住于苦沙弥周围的车夫、琴师、实业家之流的众生相。
作品的主人公是一只猫,它生下来就被遗弃,无名无姓,自称“杂家”。因为实在没办法,住在了一名初中英语教师珍野苦沙弥的家里。这只具有发达知识的无命猫通过自身的视角,观察着苦沙弥的全家、美学家迷亭、理学家寒月、哲学家东风等的“太平逸民”。
猫的主人苦沙弥是名初中英语教师,一从学校回来就钻进书房,家里人都认为他刻苦读书,其实他只是趴在桌子上贪睡。长年患有胃病却热衷暴饮暴食,常常和来家里的朋友抱怨当教师的种种辛苦。他的妻子名叫细君,家里还有两个女儿,过着谈不上富裕倒也还说得过去的日子。
妻子细君没念过什么书,是名家庭主妇,生活中和苦沙弥往往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架。
《我是猫》中最初描写夫妻形象的场面就是从两人的吵架开始。苦沙弥本来就有胃病,却在吃早餐时候一声不响地吃了六七块年糕。出于对丈夫的关心,妻子从壁橱里拿出胃散,放在桌上让他吃药。
因为吃药的问题引发了两人的争执。在争执中,苦沙弥态度坚决,以“这个药不管用,我不吃!”为借口拒绝了妻子的好意,丝毫不顾劝告。
无可奈何的细君嘟囔道“你这个真是没常性!”,站在一旁的阿三不由分说就帮着细君劝苦沙弥,“老爷,太太说的是实话,您要不继续吃几顿看,怎么能知道它是好药还是坏药呢。”
此时彻底激怒了苦沙弥,结果苦沙弥反驳道,“不管它好坏,我说不吃就是不吃。女人家懂得什么,少多嘴!”就走进了书斋。
夏目漱石塑造了一对婚姻生活不美满的夫妇,笔者从中发现了“利己主义”思想的存在。提到“利己主义”主题,可以说漱石后期作品中多次出现。《心》便是典型一部以“利己主义”为主题的作品。
尽管如此,《我是猫》这部作品中存在着漱石的“利己主义”。然而“利己主义”不等同与“个人主义”,漱石的“个人主义”思想即“自我中心”思想,在日语中又称为“自我本位”。
漱石认为,在尊重他人个性基础上重视自我个性发展。与此相对的“利己主义”却是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不顾及他人的利益。
既像抒情的“写生文”,又像结构松散的小说。处处体现出作者“余裕派”以超脱的态度捕捉世事,从容应对人生的作风。将江户文学的幽默与风趣,汉学的典实与铿锵,西方文学的酣畅与机制融为一炉。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在严肃的叙述中,往往插入非理智的成分和怪诞的东西,从而产生喜剧性效果或反讽性对照。这种反讽又带有浓厚的日本落语、江户文学色彩。
只善于思索、乐于议论、富于正义感的猫,俯视明治社会所谓现代文明的大潮,担任了叙述者和评论者。作品以直叙法表现了这个显然是作者自身影子的主人公自甘寂寞的自负心志,同时又使用旁敲侧击的手法揭示了知识分子因清贫而招致社会轻蔑的可悲现实;不仅如此,小说更通过穷教师苦沙弥与暴发户金田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暴露了明治时代的黑暗,批判了“金钱万能”的世态。
猫主人苦沙弥,性格固执,是个“像牡蛎一般把自己藏在壳里”、只知从书本中讨生活、不谙世事、直言不讳的穷酸教师,也是全书被嘲笑、被捉弄最多的人。猫说“既然是个教师,不论受到多大的侮辱,也应该像个木雕似的乖乖忍受。”美学家迷亭先生曾经评论我家主人“切不断、剁不乱”。
作家安排用猫眼来揭露社会的黑暗的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这与作家的行文构思有关。如果单纯用人的叙述角度来刻画这些人和社会关系,这就需要一个强大的社交脉络,还需要交代一些必要的情节,这样才能使人感同身受,觉得可信。
但以猫为主人公,它可以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任意地出入任何一个地方,不会使人觉得唐突,从而减少了对作品逻辑性的要求。
第二,猫的语言时而天真幼稚,时而精辟深邃,时而幽默犀利,可以摆脱社会桎梏,直言道真,将猫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直接传递给读者。这样既可以做到对社会的酣畅淋漓地批判,还可以避免文祸。
第三,以猫的视角来写作还可以为这部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注入生气。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用人物角度来叙述,以主人公游历的方式处理,主人公得满世界乱跑,然后遇到一系列巧合,否则小说无法进行下去,这样就造成了小说读起来有一种人为制造的牵强的嫌疑,作品也显得很笨拙。《我是猫》视角的巧妙选择,避免了这样的痕迹,使得作品整体上很精致。
关于“动物看人”的创作视角,沈石溪认为“反过来从动物这个特殊的角度去观察体验人类社会,或许会获得一些新鲜的感觉。”猫的描述、思考中渗入了道德法则与价值判断,它的价值判断往往更能针砭时弊,洞穿社会的黑暗。
在整部作品里,夏目通过猫来进行多元化的批判。不仅批判了日本近代文明的腐朽,批判了苦沙弥以及他的朋友迷亭、寒月等知识分子的胸无大志、无所事事、生活空虚、卖弄知识、故作风雅的懦弱和迂腐;还批判了资产阶级的拜金主义,比如文章中的金田老爷的致富“三缺”:即缺义理、缺人情、缺廉耻。他们是奸诈、凶狠、可憎的;同时也批判了社会现实的诸多阴暗面。猫对这些现象的观察,透辟深邃,为我们揭露了那些易被人们忽略的生活内容,从而加深了我们对于人和社会的认识和理解。
事实上,对于作为同样知识分子的夏目漱石来说,“家庭”观念也很难形成。年轻时期的漱石有着和苦沙弥一样的轻狂与自负。
新婚不久,他便对妻子说这样一句话,“我是一名学者必须要学习,所以照顾不了你,请你一定要清楚这一点”。
与其说漱石以知识分子的态度想与妻子保持一定距离,倒不如认为从这句话中可以窥视出他的“利己主义”。基于漱石想要转换心情而创作的《我是猫》这样一个背景下,可以推测当时的漱石由于受到家庭不和与疾病的困扰,打算通过写作排解心中负面情绪。
虽然漱石和夫人镜子是出了名的关系不和睦,但漱石在留学伦敦期间写给妻子的信中却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其的思慕之情。“像我这样不近人情的人,近来也开始频频牵挂于你。真少见啊,是不是该表扬我一下呢。”但是妻子回信也写道,“你回家后在一起了又会吵架”比起漱石的爱慕之情,镜子更加关注两人的实际相处。有爱的存在才能称为夫妇或者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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