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箭（一）
一 柳细伢的叙述
我叫柳细伢，湖南吉首人。今天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日子。之所以要外出打工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在职校学酒店管理，我梦想能去个繁华的城市管理一家酒店。二是因为我的女友萌萌。她刁蛮、任性，把我逼得背井离乡。
车站月台，萌萌恋恋不舍、泪眼婆娑，看起来她终于有所悔悟。
萌萌说：“伢子，从此再也没人会拿剪刀恐吓剪你小鸡鸡了，你要天天开心，天天想我哦。等明年我毕业了就来找你，你可不能喜欢别人，如若不然——”
“不然怎样啊？”我心头一紧。
“还记得昨晚我陪你喝的那杯送行酒吗？我在里面下了情蛊，如果你移情别恋，嘿嘿！千蛇穿肠、万蚁噬脑。”
就这样我哭着踏上火车，挥泪告别了家乡。
我去的城市是浙江临海，这里有我一个堂弟。我该怎样形容眼前的这个世界呢？城市车水马龙，人们来去匆匆。尤其是女人，在初夏的季节里，好像一只只彩蝶从我身旁飞过，令我眼花缭乱。
我来到市区东北角的一个人才交流中心，向工作人员毛遂自荐当一名酒店经理。可他推荐我去建筑工地搬砖头。
搬砖是体力活，像我这种善于动脑的男人不做也罢。我用出门带的所有盘缠在台州学院附近租了个小店，挂上柳记湘西米豆腐的牌子做起了生意。
制作米豆腐是我祖传的绝活，开张没几天，顾客便络绎不绝。到了打烊，我数着一天挣来的钱，幻想将来如何在萌萌面前显富。比如开辆跑车，买幢别墅。然后让她哭着向我保证：放下剪刀，立地成佛。
哈哈，想想都开心！
一天晚上，等城管下班后我照例将桌椅放到了店外的人行道上。不多会工夫，已有五桌客人光临。
能够察言观色的我发现其中两桌客人面色凝重，不苟言笑。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吃个米豆腐，至于那么严肃吗？我无暇细想，只管做自己的生意。
不久，又来了两个青年男子。
“我们是警察，请出示你的身份证和营业执照。”
“为什么要查我？”
“因为你的体貌特征与在学院女寝室盗窃服装的嫌疑人相符。”
“怕是搞错了吧，我做正当生意，没有不良癖好。”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在想：什么盗窃服装，不就是变态狂魔嘛。而且话说的那么响亮，生怕在座客人听不见似的。
正当我向两位警察申辩的时候，座中一个姑娘霍地站起，指着其中一个警察嚷道：“郑楚宏，你什么意思，查营业执照也是你份内的事？我们精心布置的计划让你俩给搅了。”
我转头看去，果然有一桌的两个客人不见了。没付米豆腐钱就算了，可据说这两人是坏人，正准备做非法交易呢。
那个叫郑楚宏的警察只是朝姑娘淡淡一笑，说：“原来你们二队也在啊，打扰你们吃饭了。”
“老板，拿把剪刀来。”
我心头一紧，忙说：“姐，使不得啊。”
“什么使不得，我们剪身上绑对讲机的胶带。”
原来这女的也是警察，她气呼呼的带队收工，看来是白忙一场。
自那天起，我是变态狂魔的消息就在街坊中口口相传，小店生意因此一落千丈。我身体也莫名的不舒服起来，总觉得肚子里有小虫在蠕动。
堂弟的到来使我人生又发生了变化。他叫柳茂德，小我一岁，四肢发达，头脑更不简单，当他听说我生意清淡，又受情蛊毒害时，就果断地让我关店歇业，跟他去做大买卖。
入室盗窃是我到临海市的第二个职业。七月十六日凌晨，我和弟弟把目标选在一家中医研究所。因为根据柳茂德的秘方，这里有解蛊必须的龙涎香。
中医研究所远离闹市，一幢两层楼的小洋房耸立在小院深处，院子里浓密的法国梧桐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外来视线。我们跨过围墙仰望小楼，每扇窗户都看不到灯光——它正在酣睡呢。
弟弟极其利索地攀上了一根落水管，然后用千斤顶顶开二楼防盗窗。三分钟后，他顺利打开一扇窗户进入房间。他抛下绳索，把我拉了上去。
我们所在的地方像是间实验室，长长的桌台上摆放了各种试管、烧杯和蒸馏瓶，这些东西在我初中化学课上曾经见过。弟弟认为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带了我蹑手蹑脚地走向第二个房间。
房间没锁门，我们毫不费力地走了进去。在适应了黑暗之后，一切物体在我头脑中都有个大致的轮廓。我想这可能是间药房，狭窄的房间里到处树满带有许多小抽屉的药柜，我能闻到杜仲、黄莲和麝香的味道了。
弟弟走在前头抱怨：不知道他们把财务室设在哪里？
我说，仔细找找，这儿也有值钱的东西，说不准我们会找到龙涎香。
弟弟果然停了下来，他压低嗓音说，我踩到东西了。
说完他蹲下身。
“是什么？”我问。
“毛绒绒的。”
“敢情是参须！”
“人头？！”
“啊！那一定是何首乌了。”我兴奋地猜测。
弟弟站了起来，他半天没言语。我感觉他整个身子在颤抖，以至那些药柜都跟着咯咯摇晃。忽然，他像一头发了疯的豹子，扯着我的衣领冲出房间，并且慌不择路地从一扇窗户中跳了出去。只听他不断嚎叫——死人！死人！那是个死人呀！
天亮的时候，我和弟弟决定去公安局。虽然我俩不能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但还是两位能及时报案的好证人。我尽量使弟弟平静下来，并替他擦去手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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